萧梧凤睡得感觉有些发冷时才醒了过来,太阳已经落山。
他缓了一会儿清醒过来,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竟然在青叶跟前睡着了,若青叶要动什么手脚——他一下愣住了,余光里瞥见了沈默躺在他对面的长椅上,翘着腿,双手枕在脑后,竟然也在睡。
他再环顾四周,青叶和他那艘船已经不见了,晓风亭旁停着的是那艘沈冀当年给他备下的小船,刚才见过的那个仆役站在船尾朝他招了招手。
好像是被他起身的动静吵醒了,沈默也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皇上当真是会选地方。”
萧梧凤理了理自己睡乱的衣衫,轻咳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皇上以前每次来将军府都会来这处。”沈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皇上你倒是心宽,睡得这般沉。”
“你有眉目了?”萧梧凤听他似乎话里有话。
沈默也翻身坐起:“我爹他驭下很有一套,这排除法便好做一些。微臣这不才有了点想法便来找皇上了。”
萧梧凤又问:“解药怎么说?”
“说是解药,实则是让人上瘾的毒药。”说到这个,沈默脸色也变了,“沾上一点便戒不掉,发作之时全身发冷每一寸骨骼都疼痛难忍,要一直吃下去才能缓解。你若听他的话吃了七次,只怕没死也疯了。”
萧梧凤凝眉:“刚才那人给我之物似乎也是这等功效,还要我用在你身上。”
沈默冷笑一声:“这主意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朝中大臣也被这等药物控制了。”
这也是萧梧凤担心的问题,但眼下还急不得:“那只耗子怎么办?”
“先养着玩。”沈默伸了个懒腰,“皇上可要一起去用膳?”
萧梧凤摇了摇头:“朕今晚便回宫,府里你自己想法子应付着,有什么事即时向朕汇报。”
沈默却哂笑道:“皇上莫不是忘了,让微臣做事是要给好处的,所谓无利不起早。微臣半分好处都得不到,多半没什么心情应付这些琐事。再者,将军府离皇宫又不近。”
“这回你想要什么?”萧梧凤也笑,“横竖你要不了云祈了。”
“好说好说,”沈默摆摆手,“礼部侍郎婚成之后便有婚假,微臣别的要求没有,也向皇上讨个假,到时可与礼部侍郎夫妇同游,岂不快哉?”
萧梧凤差点把银牙咬碎,黑着一张挤出一句:“朕——准了。沈爱卿届时有多远给朕滚多远,礼部侍郎一日婚假未结束你一日不许回京!”
沈默笑着谢恩:“多谢皇上,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萧梧凤只觉得看着他就来气,当下上了小船,对摇船的仆役道:“开船。”
仆役这会儿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同情地看了一眼亭里的将军:“那将军他……”
“你们将军水性轻功都极佳,怎么,你还不相信你们将军的能力?”
“在下当然相信将军。”仆役说得大义凛然,当下就飞快地摇着船往岸边驶去。
沈默立在亭中看着远去的小船,也不急,自己摸了摸下巴,嘀咕了一句:“怎么越大越不经逗了?”
萧梧凤却没走成,他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火红劲装,长发束成一道马尾垂在脑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好奇探究之色,双手背在后面,问他:“你便是表哥前些日子收在府里的那位么?”
这人正是沈默的表妹沈芸。
沈冀乃是家中老大,下面只有一位弟弟和一位妹妹,沈芸便是他那唯一一位亲妹妹的独生女。只是沈冀那位妹妹,萧梧凤也是见过,同京中其他大家闺秀一般无二,说话温言细语,嫁的也是位秀才,夫妻两人都与刀枪棍棒不沾边。偏生生下个沈芸,打小不爱女红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棒,沈冀自己没有女儿,喜欢她这般性子的女儿家,时不时便叫来将军府教她舞刀弄枪的,纵着她性子发展成了如今这般不受拘束的样子。
萧梧凤觉得有些尴尬,沈芸同他是认识的,八岁之前的沈芸简直如同沈默的小尾巴,沈默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沈默爬树她也爬树,沈默闯祸她也闯祸,沈默还喜欢惹了事往她身上推,她那会儿傻傻的,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倒让沈默逃了不少责罚。
后来沈芸同五公主交好,还时时去宫里玩,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他与沈芸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也不知沈芸听他的声音会不会认出来,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
沈芸见他不回话,又问:“你怎么不回我的话?”
萧梧凤有些头疼,沈芸最大的优点是她耐心好,若是萧梧凤当真一个字不说,沈芸便能跟他在这儿耗一晚上。
萧梧凤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小姐。”
沈芸一下了然:“原来你嗓子哑了……”顿了顿,她又突然怒道,“表哥是不是欺负你了?你怎么嗓子哑了?!”
萧梧凤不敢多说什么,只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