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再次看见这件蓝色卫衣的时候,已是黄少天退役以后。新队员拿着衣服来到他的面前,语气中带着些许尊敬:“队长,我在房间衣柜里找到了它,也许是之前哪位前辈不小心遗留下来的?”而喻文州给出的回应无非是盯着这件衣服看了半天。
他自然是记得这件蓝色卫衣的,好几年前G市的冬天姗姗来迟,黄少天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为了迎接来之不易的冬天,他硬是拉着自己去商场买了件厚卫衣,结果冷空气只是在G省门口溜了一圈又回到了北方,与此一同消退的还有穿上卫衣的美好心愿。
喻文州忽然想起买东西的时候,那人似乎颇为挑剔,拉着导购小姐好一通描述:“我要一件好看的卫衣,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必须衬托出我的英俊,但同时也不能减损我的可爱……”直到现在他都还能回忆起对方满脸憋屈的表情,然而当时自己不过是随意一瞥,就好似命中注定一般,看见了这件衣服。
黄少天和蓝色无疑是十分贴切的,无论是队服还是私服,都能突出他白皙的皮肤。再加上一头招摇的黄毛,不管走到哪里,他永远都会是引人注目的那一个。想到这里,喻文州忽然笑了,他朝新队员伸出了手:“交给我吧,我知道是谁的,有机会我会转交到他的手里。”
这件蓝色卫衣就像是一条负责牵引的线,拉扯在另一头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回忆。喻文州在叠好衣服放进自己衣柜的时候发现了两把普普通通的伞,两把伞都是蓝色的,一眼便能让人瞧出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
G市的夏天万分炎热,前一秒还在艳阳高照,后一秒就开始大雨倾盆,和泼开水似的令人崩溃。偏偏黄少天又不是个喜欢打伞的主,常常一边撒着脚丫子在雨里狂奔,一边被雨淋地嗷嗷直叫。喻文州无奈,只得拉着他同打一把伞。
夏天的雨往往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攻击,没过多久两人就浑身shi透,彻底成了落汤鸡。若是运气好,不过是打上几个寒颤的事情;若是运气不好,便会走上流鼻涕嗓子疼咳嗽流眼泪这一套流程,怎么着都得和感冒杠上一个礼拜的时间。
喻文州不由分说塞给了那人一把伞,黄少天倒是乖巧地没有拒绝,只不过时不时地东丢一个、西落一个。时间久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替那人接过了保管雨伞的任务。以致于时至今日,这两把伞都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衣柜里,虽然一个是第一任原配,另一个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任的替代品了。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午饭时间,喻文州关上房门,准备走去食堂。去往食堂的路上会通过黄少天的房间,他本想敲门叫里面的人一起吃饭,直到手指快要扣上的那一瞬间,却忽然想起那人似乎早已退役,此时此刻住在里面的是某个刚来俱乐部的小孩。他不得不默默收了手,再次向目的地迈开步伐。
同为四期选手的郑轩也退了役,小几岁的徐景熙和李远喜欢凑在一堆吃饭,更别提年龄相差更大的卢瀚文,除了团体活动,基本不会与自己多加接触。喻文州偶尔会端着餐盘和宋晓闲聊几句,当然也仅限于队里的事务,生活中的事情甚少提及。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同黄少天待在一起的。那人不爱吃秋葵,总是妄图以餐盘里的白斩鸡贿赂自己,换得少吃甚至不吃的权利。蓝雨战队的气氛是整个联盟中公认的友爱和谐,喻文州很少生气,但此时此刻也会摆出一副严肃的架势:“少天,不可以挑食。”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对方一脸委屈地将挑出去的秋葵,又捡回来塞进嘴里。
失去吵吵闹闹的声音的场所不只有食堂,还有他们一天到晚都会泡在里面的训练室。比赛的时候会禁语言,但训练的时候可不会。与大段大段文字泡一同出现的还有无休止的碎碎念,即使众人戴着耳机,也会被无差别的物理攻击搅得太阳xue直跳。
从十五岁至今,这么多年以来的朝夕共处早已让喻文州习惯了那人随时随地开启的话痨属性。虽然现如今卢瀚文隐隐有了朝这方面发展的趋势,但与黄少天相比,他总感觉好像缺了一点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他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喻文州吃完饭后,又走向自己的房间,回去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刚来队里报道的小孩,万分腼腆地同他点头打了招呼。喻文州笑着应了一声,下意识便扭头向里面看去,房里的陈设没有任何改变,唯独少了墙上夜雨声烦的海报。黄少天离开的时候将它撕下来一并带走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生是本剑圣的人,死是本剑圣的鬼”。
他无端有些伤感——如果十多年间的喜怒哀乐都会跟同一个人分享,若是某一天那人突然抽离了你的生活,你并不会马上感觉到不适应。但这些思念会时时刻刻包围在你的身边,当你端起餐盘、放下鼠标、打开冰箱的时候,它们便会一拥而上,不依不饶地将你生生淹没。
喻文州回到房间后拨了一通电话,几乎是在第一声“嘟”响起之时,便有人接起。听筒里的声音仍然元气满满,回荡在G市漫长的夏天里,硬生生地将热意都逼退了几分:“呀呀呀呀呀呀呀呀,队长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无聊死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