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邱宇一早就回到了学校。
那时候他穿着一身亮白如新的校服,对着镜子把鬓角的碎发修理齐整,往书包里好好塞进了课本和笔,整整一上午都安静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昨天下午那场意外的亲吻之后,溢出的沸水浸shi了整个灶台。方诚谷急急忙忙关掉旋钮,推开邱宇去拿抹布擦拭。那时邱宇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要接过方诚谷手中那滚烫的面锅,却被一下躲开了手。
“干什么?”
“我帮你……”
“没事,”方诚谷低头胡乱擦着倒在桌上的番茄,溅起的汁ye都沾到了衣服上,“我自己来。”
进了水的灶台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现一星火苗。邱宇做错事似地耷着肩站在方诚谷身旁,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嘴角的一点红。
“煮不了了。”方诚谷把抹布扔在灶台边,垂着手,与他隔着一步的距离说,“你回去吧。”
“阿诚……”邱宇脑子很乱,他下意识要去抓方诚谷的手,方诚谷却举起手揉了揉脖子,眼睛依旧低垂着,“面煮不了了,你先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他又嘟囔着低声重复了一次。
邱宇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然后握成了一个拳头,像是一并握住了脑海中那些乱成结的思绪。他点点头说了声好,把手在裤子上搓了搓,悄无声息地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方诚谷的家门,他也没能完全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还有他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做。他唯一的知觉就是自己如在旷野上狂奔的心跳,以及由此带来的比尼古丁更上头的晕眩。于是这天晚上他迷迷糊糊走回了家,一反常态地站在门前听完了父亲夹杂着粗言秽语的训斥,然后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把无数疯狂跳出的思绪压进了黑暗之中。
他亲了方诚谷。方诚谷是他的老师。
方诚谷是个男的。
他怎么会去亲一个男的?邱宇心想,明明他也是……难道是因为他那会儿饿疯了?
在黑暗中邱宇把手伸进衣服里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那皮肤上的温热让他不禁想起阿诚嘴唇的触感。于是那只该死的手又偷偷自己向下探去,握住了那高昂的欲望,揉搓着唤醒了全身。喘息的时候他微微张开嘴巴,把吸入的空气想象成方诚谷的舌尖。那酥麻的触感随即掠过他口腔的每一处,他闭着眼睛屏息唤出了方诚谷的名字。
阿诚……阿诚……
“宇哥!宇哥!”
邱宇翕动着睁开眼,被教室窗外的光线刺得皱起了眉。
赵杰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钻了进来,蹲在他的椅子旁敲着他的桌面说:“再不去饭堂就没得吃啦。”
邱宇感觉脑袋发沉,心里空落落的,裤头还有些发胀。他惺忪着抓了抓头,哑着嗓子问了句现在几点了,抬头才发现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只剩了几个人。
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早已结束,该吃午饭的人这会儿已经在饭堂排队了。
“我Cao。”他一下清醒了,一脚踹向牛威的凳脚骂道,“你他妈不提醒我上课?”
“啊、啊?”牛威赶紧抱着桌子坐稳了,一脸无辜地望向他:“你没叫我提醒你啊……”
邱宇掏出抽屉里的书就往他头上砸去,一边骂道:“靠,老子不上课回来干什么?蠢得跟猪、跟猪一样!”
牛威委屈地哎哎叫着,捂着头躲到了赵杰身后。赵杰没搞明白邱宇怎么会因为错过课这么生气,云里雾里地夹在中间当和事佬。最后是站在走廊上的沈婷瞄见动静,跑进来问了句怎么啦,邱宇才稍微冷静了一些,捡起地上的英语课本塞回了抽屉。
因为心里藏着事,邱宇午饭没什么胃口,在食堂坐了会儿就自己先跑去了Cao场抽烟。他靠在器材室角落的树荫下,低头吸进一口烟又仰头吐出来,看着那白雾消散在叶隙间的日光里,就像昨天晚上面锅里蒸腾出的热气,朦胧了在那之后的方诚谷的脸。
明明就是个又呆又蠢的外地人,还是个该死的老师,自己到底是抽了什么风要一直想他啊。
不仅想,还他妈亲了他。
邱宇抿了抿嘴,在某个无法控制的念头出现之前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踩扁了。
“有病吧。”他抓了抓头,一下蹲在了地上,丢盔弃甲似地,好半会儿一动不动,徒劳地想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
但有一个念头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努力装作视而不见。他低头看着地上连成线的蚂蚁,蜿蜒着向一片面包屑爬去。期间它们越过一块石子,像越过一座高山远谷。
“啊啊啊,Cao。”
他终于没抵过那个想见方诚谷的念头,揉着脖子烦躁地站了起来。
他想见阿诚,从昨天晚上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想。但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以为只要见到阿诚他就能找到答案,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答案。
在午休空旷的铃声中,邱宇怀揣着这些无法言明的念头奋力跑过了空无一人的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