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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宁昆觑着人与人、马与马之间的间隙,踮着脚,好奇的伸长脖子探看时,申瑞昆正好抓住了他。哥哥低声骂弟弟道:“你混蛋!你魔怔了!你压根就不该这么想……”
“嘘!”弟弟指了指前方的马队,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哥哥噤声。看着哥哥有怒气不敢撒、干瞪眼睛的隐忍样子,嬉笑着做口型:跟我来。
两人弓欺身子,借着不远处花期正盛的醋柳的掩护,蹑手蹑脚半蹲着挪动,沿着黄褐色的山体脊线,徒手向上爬。
入手处,岩页酥酥的碎,一抓便是一把碎石末,脚下也全似没有着力处,疏软的石板脆脆的陷塌。兄弟俩手忙脚乱的飞快向上,总算挑到一处凛风蚀出的、仅能三四个人容身的、比旁处略稳当些的落脚处。能够从骑着高头大马的前辈们头上越过,看到正前方空旷的场地。
那里,站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影,脸上覆盖着一张极其夸张的青面獠牙长髭龙兽面具,霜剑斜指低下,用平直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在他的脚下,是用剑尖横划出的一道深痕——在风沙的反复涤荡下,隔着着遥远的距离,依然清晰如刀刻石板,留下一道rou眼可见的极深的印迹。
横划出的一道剑痕前,被阻住脚步的,是为首牵头的几个门派的掌门——青城掌门并不在其中。还有一匹疑似被巨斧将头拍得烂碎的马尸,正直挺挺、血淋淋的跪在那名青面黑衣人的面前。
“魔教青龙——”一声还未完全脱出口的轻呼,却同时引起了对峙双方的警觉。冰冷寒凉的眼神,如同棱锥,越过人群,锁定两人,直刺而来。申瑞昆眼疾手快的按住弟弟的头,两人同时伏了下去。
过了好一阵子,尚心跳砰砰、心有余悸。申瑞昆拖着弟弟向后缩,又躲了好一阵。直到那股被扼住了咽喉似的厌恶感完全消失,两人才接着往高处爬。
这一次,直至挑到一处视线极好,又能完全遮掩住两人身形的地方,藏好,才罢手。
申宁昆跟在哥哥身后面向上爬的时候还在笑:“真是太刺激了!没想到隔了这么远,他竟然也能听得到。”
申瑞昆用如同看傻子般的眼神深深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无语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了申宁昆一把。
弟弟见哥哥故意不搭理自己,越发故意的拿话题引他生气:“申瑞昆你倒是也太谨慎了吧?我也不过喊他一句‘魔教青龙使’,难道他还能越过人群冲到我们两个面前把我们给杀了?要真是那样,那我也认了。”
他说话间,看着哥哥扒着颓圮的石块,悄悄探出一点脑袋,正向下探看。于是也忙好奇的凑过头去,攀着哥哥的肩膀,跟着往下看。
眼前展开的一切,好似一口巨大的锅。连同兄弟两人脚下的碎石山在内,整个山势错落有致的环城了一个近似圆形的圈。——虽说是山,但这些山倒不似中土峭壁峻险高峻雄伟的名山,只是一些在风沙腐蚀下、岌岌可危的、形状怪异且强撑不倒的黄褐石疙瘩。中间围住的一圈,是一块早已平整好的,又更似天然形成的平整的细沙沙场。
极目游骋,但见黄沙起伏处,苍苍凉凉,漠漠平地,如帛如绢。
而魔教青龙使所划的那一道线,正如居中位置的“楚河汉界”。线的这一边,恰好是预留给正道门派的位置。
与正道相对的,是魔教的人马。属于血盟教的血泪黑底的大旗,与手书成的“魔”字巨旗,并排而立,插在队列的最前端,在风中烈烈招展。最外围由或站或卧的近百只骆驼,遮住沙尘裹挟来的一面。
约有数百人,横平竖直成排成列的站着,身量不高,全是白色兜帽蒙头,黑色面纱遮脸。风沙过时,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倒似杵在沙漠里的数百名死人。
——与青城带来的数千、近万人相比,简直是少得可怜。
在队列之上,属于魔教那一侧的土石山上,如斧劈刀削似的辟出一个类似于二层石阶状的直角平台。平台上歌舞阵阵,似是正表演给大帐之内的人看。帐外左右两侧各垂手候着三名侍从。
帐内只有三人。左边那人,天青色外衫半披半搭,头发松散的束着,垂搭在胸前,盘膝嗑瓜子,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倒似恃才放旷的富贵闲人;右边那人,穿着青城山的门派服,低着头,抱着一柄剑与一个做工Jing细的木盒,看不清模样与表情,静默的坐着,一副端庄自持的乖孩子的模样。
最中央的一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斜倚在等身长的宽阔宝座上,手中摇着赤比丹霞、玉兰花式样的玛瑙杯托。似品酒,似欣赏歌舞,更似神游天外。
兄弟二人一看之下,同时瞠目结舌的对视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了“魔尊”这两个字。
那人颧骨凌厉,眼窝深刻,鼻梁挺直,眉目俊朗,肤色显白。身着黑色蜀锦大袖,内着黑色内衬,血色暗纹交领挺括。除金色束发外,只配一条错金游龙纹的腰带。
他虽然也是黑发棕眸,但看起来便不似中土人士。不过,即便以最苛刻的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