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叶文兆睡到日上三竿,被一阵鸟啼吵醒。掀开窗帘,看到窗外两只麻雀正绕着一棵树叽叽喳喳白相。你啄我的翅膀,我反过头咬你屁股。叶文兆疲惫地揉了揉脸,十分眼热。新的一天,迎接他的是相同的烦恼。鸟有鸟斗,怎么就没个人送上门来给他斗斗呢,叶文兆想。同时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感觉肌rou都松弛了。
接着想到冯季免,那次事情之后就再没找过他麻烦,真是因为寻不到自己的踪迹吗?可西郊这纺织厂又不是多么偏僻的地方,两年都找不到的话,那可就真是个蠢蛋了。搬到这里的时候,叶文兆以为最多三个月就得和他再干上一丈,结果安逸到现在。麦城曾经属于自己的地盘冯季免应该早已占为己有,而他的安逸似乎没个尽头了。
视线往下移,前面空荡荡的草地上蹲了个人,背冲叶文兆,缩手缩脚,团成了一颗蘑菇。脑袋左歪右歪,垂头盯地,在太阳下照得毛绒绒。叶文兆看了半天,没琢磨出明明在研究什么。
于是推门出屋,随手抓了个路过的小兄弟,问那颗蘑菇是什么状况。小兄弟解释说,今日明明起了个大早,说要种菜。不知自己从哪摸出了一个小孩过家家用的那种塑料玩具铲子,就定在地上开垦了。
叶文兆背着手走过去,投下的长影子把明明覆盖完全。明明专心除草开垦,完全不理会有人到来。
在做什么,叶文兆问。种地,明明答,与此同时用手腕子抹了把脖子上的汗。
沉默地劳作了一阵,黑影还在。明明说,等我研究出门道,把这里都种上菜。叶文兆觉得这无伤大雅,他爱好种菜就让他种,无非就是没干过,一时新鲜,在这山窝窝里没外面那么多新奇玩意可以打发时间。叶文兆点点头,说,想种就种。仿佛他脚底下的土地真是自己的地皮。明明是佃农,他是大方慈悲的土地主。
明明一边用不知道从哪摸来的玩具铲铲土一边说,到时候所有人一起种地,种出菜拉出去卖钱。叶文兆按明明的规划想象一番,觉得非常好笑。那样的话他这里哪还是帮派,不成了农场吗?一群混混***烧的本职工作不干了,都来跟着他务农。好笑的同时心震荡了一下,漾起一丝甜蜜,自己偷偷感动又欣慰。明明知道为他考虑了。看来这些年没白对他好,自己的爱不会打水漂。
叶文兆压下感慨,面不改色,说,想种就种了自己吃,不缺你这些钱,我养得起你。明明把铲子杵在地上,扭头看向他,喷出口气,一脸鄙夷,说,你们的钱都是哪来的?偷人家抢人家的。明明扯起嘴角皮笑rou不笑,说,还有人命换来的。全都有手有脚有力气,为什么非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体,不害臊么?
刚才还在荡漾的心瞬间冻成了冰坨,明明的话实在说得很难听,叶文兆心头燃起火光,张了张嘴要反驳,却也反驳不出个一二三。
他们确实是靠偷抢挣钱,可这是他们的营生。匪就是做这些事情换钱的工作,就跟警察的工作是抓匪一样。职业不分贵贱,说偷鸡摸狗也太难听了。叶文兆插着腰皱着眉头凝视明明。明明也丝毫不退让地盯着他,因为面朝南而眯上眼,配上一张圆乎乎的白脸,活像刚出笼的大包子。
叶文兆决定不和他计较,摆了摆手,说,随便你怎么说,这些事用不着你Cao心。说完转身要走。明明把塑料铲子朝他背上一扔,大喊,你们天天跟人打架,怎么连个铁铲都没有,用这破玩意敷衍我!
叶文兆恶名在外,手段毒辣,加上生得一张线条分明的脸,总是面无表情,谁见了都会胆怯。偏偏明明不吃他那套。小时候就是个轻骨头,这么多年没长进。被叶文兆打过无数回,动骨见血都有过。可从来都好了伤疤忘了疼,板要跟他对着干。
三天不打这小兔崽子已经要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叶文兆脾气火爆,气得冲明明吼回去,你他妈懂个屁!干架用刀枪棍棒,哪个抡铲子?
两人都气得呼哧带喘,简直再也不想看见对方的臭脸,于是分别把头一甩,朝相反的方向跺脚跑开。
明明一边往山上跑一边想,等他逃出去了,迟早有一天要把叶文兆给当猪rou剁了,全部喂狗,还不喂家狗,只喂野狗。叶文兆则比较务实,不展望迟早的哪一天,先顾好眼前,当即决定今晚就要把小崽子Cao练得服服帖帖,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橫。
这天正是每周手底下兄弟们进城采买、为帮派创收的日子。临出发前,叶文兆把管理帮派活动事宜的老雀叫来,神色凝重,沉思了半天才说,买点蔬菜种子带回来,还有铁锹铁铲。老雀见叶文兆一副庄严表情,以为是要谋划大事,谨慎地问,买什么蔬菜的种子?叶文兆胳膊一甩,不耐烦道,随便买,好种的,不要问我,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背转过身,意思是让老雀滚蛋,不想听他说话了。老雀摸不着头脑,思索不出让他看着办是个什么意思。他从小在人堆里混,熟知打身上哪块rou最得劲,可跟黄土地没有交情,实在不了解什么种子好耕种。
刚出叶文兆的屋子,迎面撞上气势汹汹的明明。他板着张白脸,把半张横线格纸往老雀手里一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