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三祥城的几天后,杨少廷果然回来了。
杨府的司机在火车站候着,将三人载回了府上。
三祥城模样不改的,倦怠的日光浮起来,给城内镀了鹅黄的边,犹如忠实的旧日相簿。
莲声坐在后座,他将得愿抱在膝上,一街一街地看过去,恰似一页一页地翻起了老照片:“这是东街口,得愿,你有没有见过烟花?年前时候,东街口的戏院……”
他一边讲,偶尔也侧过头,与一旁的杨少廷笑起来:“少爷,是那颗老香花槐,”他悄悄地覆住杨少廷的手背:“我记得我在树底下趴着数数,结果、结果找不着你,我等了半天,末了回府里一看,你就在家里呢!夫人还给我吃了糖——”他往车窗外头看,絮絮地:“我当时想,真是好吃!夫人哪里去买的呢?……”
杨少廷奔波劳累,在车上懒得动弹,一双眼睛却不想闭上,便直直看着莲声,接他的话茬:“她看你哭得像个汤包。”他被自己的古怪比喻弄得好笑,低了头,笑莲声:“笨呀!”是够笨了,至今也猜不出糖是杨少廷买的。
杨府的佣人早换了一拨儿,恭敬整齐地在门口唤:“老爷。”
莲声与他们面面相觑地,互相不认得了。他前几日听杨少廷讲,老的一帮佣人被他遣走,跟着夫人老爷去了燕华。杨少廷还点评了一句:“互相瞧着也不痛快,随他们去罢!”
莲声按着得愿的肩膀,小心地往府里走,府里没有大变化,多了几个瓷器摆设,反了顶上的灯光,将室内烘托得明亮了。
莲声原来的房间还空着,里头清理得当的,没有人住。
杨少廷在他身后嘱咐新管家:“这是胡老板,和他的——表侄。这小孩儿先住楼下,你再将我旁边的房间清理出来……”
清理出来也没什么用,反正他和胡老板两个晚上是要睡一块儿的。
及至入夜,莲声不情不愿地换了杨少廷给他备下的睡袍。这睡袍是黛色,摸着便不菲,握在手上滑,仿佛是流了泉水过去。莲声贴身地一穿着,便可见宽阔紧实的身体轮廓来。只是他穷毛病犯了,不由得就要劝杨少廷:“这、这些东西能用就罢了,少爷……”
杨少廷懒得跟他争辩,坐在床上只是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他,眼睛来回地看,末了发现了:“你这脚上怎么了?”
莲声在他跟前手足无措地:“什么?……”
杨少廷伸手将他拉过来,往床上一拽,抬起了莲声的腿:“怎么这么多的疤?”他的手指抚过莲声的脚背,“你从前没这些疤。”
莲声被他一拽,腰带松垮地,一时红了脸。他从未和杨少廷讲过他雪夜里光着脚,四处奔逃,要去求人救少爷的事情。
他陷在床里,脚踝被杨少廷捏紧了。杨少廷的卧室角落里养了一盆迷迭香,香气此时浅浅地溢出来,将两人缠绕了。莲声垂下眼,这才吞吞吐吐地:“那天、那天夜里,我跑出了李府……”
约有半刻钟,杨少廷听罢,将莲声的脚踝捏出了三条通红的指印。然而他脸上神情古怪地,咬牙切齿:“他个王八蛋,做的什么缺德事情!要不是他跑出了三祥城——”
莲声很久未见杨少廷给气得五彩斑斓的样子,便不敢动弹:“少爷,罢了,罢了……”
杨少廷松了手,开始摩挲那三道红的纹路。他哼了一声,慢慢地:“他带着他爹养的小,早跑了。”
莲声一愣,以为听错了:“他和、是那个,那个住在外城的先生?”
杨少廷点一点头:“乱得很,他爹不要了,他便带着那个唱歌的,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莲声这才如梦初醒地:“他原来、他原来要我去和那个先生学、学唱歌……”
杨少廷的手滑向莲声的腿腹,揉`捏了良久,才又开了口:“自己没本事抢他爹的东西,倒寻思我的人!”他扬起下巴,凶神恶煞地:“往后再不准做这种事,倘我出了什么事情,死了也罢了,好歹死在你前头!”
莲声的腰向前一直,要去捂杨少廷的嘴:“少爷,你不要乱讲话呀!”
谁知莲声话是柔的,然而力气太足,他伸着手,一个合身,竟把杨少廷撞倒在了床上。
杨少廷猝不及防,被撞得倒着直咳嗽,却见莲声俯过了身过来,要捡他起来。莲声的睡袍腰带已然没了用处,前襟敞开,胸前的皮肤饱满着,经顶上的灯光照射,晕出一些黯淡的光。他结结巴巴地:“少爷、少爷,我不是有心的……”
杨少廷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他通红了脸,咽了口唾沫:“莲——”
谁知唾沫咽岔了道,又要死要活地咳了起来。莲声神色慌张地,赶紧扶了他起来,跪坐在床上,将少爷抱在了胸前,温热地贴着,仿佛杨少廷才**岁一样地,慢慢地给他顺:“少爷,不气了,不生气了……”
可他不知杨少廷经他一抱,立即从头红到脖子,他一口气吊在喉咙里,算是彻底顺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