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楼内分坐着不同的人群,讨论着他们心目中不同的大事。
最里头的几人宽袍缓带,一桌子儒生气息,手中各拿着一本《绿衣》,眼神中带着天家秘辛的兴奋,与迫不及待要分享的热切。
“诸位觉得,这画本之中暗喻的,可是当今圣上与先皇后的的旧事?”
“这是自然。这册子中虽然故意省去重要部分,颠倒人物事迹与身份,可是这故事走向,分明就是先皇后。”
“王生有理,而且若不是惧于天家的威严,何必给一个美满的结局。在座诸位可都清楚,先皇后故去之时尚是年轻的很呐。”
“要我说,这画本子就是在讨好皇上。否则怎会有这般美满的故事,说不定这画本主人是想效仿前朝,一朝天子识,身后天下知啊。”
“谁说不是呢,而且要是我来写,必定比这个故事出彩!”
“赵公子,你这可是嫉妒啊。”
一桌哄笑,伴随着其后的言语,消散在推杯换盏之间。
与之同邻的一桌,几位青年瞧过去健壮许多,眼睛里的Jing气神也要比屋子内的众人都要好上一些。甚至杯盏捏在他们手里时,都要叫人的心垂上一垂,生怕这小小的瓷杯被捏碎。
蓄着络腮胡子的青年喝下一口浓茶,胡子上的水滴****,随着其说话的节奏慢慢滑下:“先前去望奚一遭,我们命大活了下来,只可惜了有些弟兄,为了少些赋税甘愿当先头兵……这下好了,这下是真的不用再交赋税了……”
“小三子,他不就是为了摆脱家里几代的奴役身份才一并去的,今日命令送到家里去了,两个老人知道剩下的孩子不用再当奴隶,高兴成什么样了,哪里还记得死去的小三子呢?”
“我们也没啥资格说这个,小三子是死在我怀里的,去的时候还挺开心,至少家里人终于能记住他了。”
“要我说,还是二皇子靠谱,我们还能用命挣些东西来。昔日在太子手下,差点丢了命不说,什么也得不到。”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
“大家都慎言吧,我看这皇城的天,就要变了。”
最后传来的是一人的嘟囔,喃喃中带着不可名状的追随,“变就变呗,谁能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跟谁。”
二楼雅间悄悄关上了门,隔绝开一楼的人声鼎沸,袅袅轻烟中,是难言的静谧。
裴韫站在门前,望着面前分坐的四人,心内情绪前所未有的复杂,她目光逡巡一圈后落在顾清景身上。
“阿凛算是取得了皇上的信任,但信任有多深我们不得而知。现在请各位前来,是想商议下一步的计划,”顿了顿,裴韫望向柳未筠,声音之中的坚定添加些许,“一些旧事纠缠想请诸位先放下一放,待到尘埃落定,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轻笑声响起,是柳未泯。他侧头看向神色并无什么异常,瞧着裴韫的目光中还夹杂着欣赏的赫连容,“倒是没想到,竟是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话。”
“她不是小姑娘,”赫连容笑着摇头,与柳未泯周到的笑容不同,他嘴角的笑容更多的是志在必得,“是我最好的左右手。”
赫连容对于裴韫的欣赏,顾清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依照赫连容的性子,是很乐于将裴韫让从初生牛犊慢慢成长,直至可与之比肩。
毕竟他要挑选的,是要与其一道站在金殿之上,接下所有明刀暗箭的人。至于裴之洋那边,不知赫连容使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法子,很痛快的放了女儿自由,其中的利益纠葛暂且不表。
让人较为意想不到的还是五人这样和谐共处的画面。
柳未筠倚在窗边,侧头看着人群络绎不绝的街道,笑道:“和叶与二皇子先前允诺的,只是扳倒太子而已,如今二皇子想要把手伸到皇上那儿,只是百匹Jing血宝马,未免小气了些?”
他噙着微微笑意,云淡风轻的道出指责,浑不似从前不管不顾的模样。
柳未泯望着自己的弟弟,笑容渐大,本慈眉善目的模样终的沾染上丝丝世俗。
赫连容抬眸,与窗边的柳未筠对视。喧闹与嘈杂过眼,二人上次这般沉默的对峙,还是在长安之时。
“这些年来,望奚森林替和叶挡了多少虎视眈眈的脚步,如今望奚入我手,和叶可安享太平。”
“皇子好魄力,”柳未筠笑着接了下去,“没凭没据的事情,和叶既已帮助到了这一步,断没有收手的必要,只是希望事成后,皇子可以让我们看到你的诚意。”
赫连容面上波澜不惊,他颔首而笑:“国与国之间,向来没有口头契约。待到尘埃落地之时,我会代表连祁奉上盟约。”
“二皇子爽快。”
有轻微脚步声迫近,顾清景起身,与裴韫默契对视一眼后,一道打开了屋门。
着黑色衫裙的姑娘,幕篱裹身,白纱轻拂间,可见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摘下幕篱,想着众人依次行礼,最后走到顾清景身前,语气松软,盈盈笑着,“参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