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景有时会为赫连授而悲哀,Yin郁暴怒,却有着心尖上放不下的人,不擅智却仍旧拼命想证明自己。情绪找不到发泄口,自己无法劝解自己,只能兀自沉沦。
说来难以相信,她竟然会同情赫连授。若身在寻常人家,平淡一生,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院中海棠凋谢尽,顾清景看着有些单调的枝芽,倚在窗边和着微风,再次困倦到不知今夕何夕。
院外风雨满城,沸沸扬扬。赫连容也日渐忙碌,连先前时不时翻墙来一叙的裴韫这些天都消失了踪迹。是个好兆头,又是个不太安稳的兆头。
闲来无事便翻阅着《绿衣》,本是为政治而生的画本,这几日静下心读一读,顾清景的脑海中“张思思”三字便盘亘不去。
待上几日后,顾清景后知后觉的发现,先前侍卫中的熟脸没了,最大的区别是,先前从来不敢抬头瞧自己导致顾清景总是记不住其面孔的侍卫,现下频频的望向自己。
神情平淡,眼神平淡,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什。
顾清景退回屋内,反锁屋门,思考着该如何递消息出去。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门锁便被干净利落的砸开。正要翻窗的顾清景停下动作,望着面上终于有了松动,微微惊愕的侍卫,尴尬而又不失礼数的笑了笑。她淡定平静的理好衣裳与头发,继续笑道:“有什么事吗?”
侍卫忽的横刀在前,语气生硬:“请与我们走一趟,若是反抗,刀剑无眼。”
顾清景行云流水般的跳下窗子走到侍卫近前,点点头:“我不反抗。”
侍卫收起刀,从袖中掏出一截黑色长布递给顾清景,“自己把眼睛蒙起来。”
“好嘞。”
马车一路颠簸。顾清景先是生疑该是怎样的身份,才能把自己如出入无人之境般的带出赫连府,长驱至不知名的方向。直到眼前的黑布被摘下,先是白光刺入瞳孔,紧接着便是重重红墙。顾清景了然,确实只有皇帝才能在皇子的府邸中作主。
被几人看管着由最僻静的宫道进入目的地,深锁的殿门近在眼前。顾清景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像是惋惜般的叹了一声,“就说该给我点时间收拾收拾衣裳什么的。”
侍卫额头青筋突起,耐着性子道:“会有宫女准备好,姑娘进去吧。”
殿门被缓缓合上,顾清景站在正殿中间,看着殿外的风景逐渐缩成一线,看着光明慢慢离去。
偌大的殿宇之内一时间寂静的可怕,顾清景坐到楠木桌边,在怀中摸了一阵,直至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柳未筠送的惊鸟铃。
造型古朴而沉重,掂在掌心之中有着一些重量。顾清景目光逡巡一圈后,起身踮起脚,将其挂到床榻边,百无聊赖之际便一下一下逗弄着惊鸟铃打发时间。
似乎这样,她的心情就会好一些。
殿内声响不去,顾清景便机械般的重复,直到有人推开殿门。
顾清景抬眼看去,一身花纹繁琐而古老,颜色漆黑,却又在漆黑中泛着耀眼金色的长袍姑娘立在门槛处,静静与顾清景对视。
顾清景从榻上坐起,象征性的正正衣衫,朝来人笑道:“阿凛。”
阿凛却是朝顾清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并不温暖,隐隐还泛着怒火,“我一直很疑惑,为何尚书的千金,两国的皇子都甘愿为你鞍前马后,就跟画本子说的一般不真实。长安明明那么大,为什么你会跟红杏那么熟悉,如今终于恍然大悟。”
她步步走近,“文娴公主,原来是你。”
顾清景怔然几瞬后,问阿凛:“赫连青几时知道的?”
阿凛走到顾清景身前,抿嘴而笑:“公主果真如传闻说的一般胆大而聪慧,连祁敢直呼皇上名姓的女人,估摸着也只有你了。”
顾清景听罢没什么表情:“阿凛,我还是喜欢不笑的你,至少那样真实。”
“是你想见我?还是皇上想见我?”
阿凛收敛笑容,“跟我走吧。”
阿凛转身的一瞬,听到顾清景的发问:“你那么厌恶望奚,厌恶巫女的身份,为何还要入宫?为何还要听从裴姑娘?”
昏昏沉沉的天空下,映衬着红墙,顾清景看着阿凛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听到一声轻微的回答:“裴姑娘想从我这儿探听消息,就得有交换,她比你守信多了。”
顿了顿,顾清景察觉出阿凛词句中的锋利:“既然赫连容杀了红杏,我就在皇宫中等着他,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他。”
顾清景没有再回答,只是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忽觉酸涩。
赫连容,你到底还是低估了女子的力量。
与先前沉珂的君王不同,现在的赫连青让人觉得正逐渐焕发出生机,不知是不是阿凛给了他依托。
顾清景照着连祁的礼仪,向赫连青行礼,与上次和在众人之中时不同,此时旷寂的大殿中只有三人,压抑的气息寸寸弥漫。
“上次朕就应该想到的,文娴公主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