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平秋原本是有剑的。
七年前他一剑封神的时候之时,特别骄傲的跟江湖中人炫耀了自己的佩剑。故大多数人不光记住了他的名字,也记住了他手里那把寒光铮铮的银白长剑。
月啸。
此剑比寻常的剑窄上许多,剑腊呈淡淡的霜色,雕镂着繁复的花纹,剑锷雪白,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剑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末端不仅系了南芜剑派的茶色剑穗,还挂了两个梅花形状的银铃,出鞘时叮当作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拔剑了。
月啸是在四年前被偷走的。
那时候晏平秋早已止戈为武,出门也就不爱带着月啸招摇了,便把它扔在了家里。等他从江南周游一圈回来,鸳鸯顶的草屋却不知道被谁撬开了。
自此,月啸就不知所踪。
没了剑的晏平秋,变得比以往更加放浪形骸,他不收徒,比剑也只是玩玩,从不认真。他每一天都很闲,一头扎进山下那家酒楼把酒言欢。
可他纵然如此,偶尔行侠仗义时一招一式也依旧凌厉,又准又狠,所以他一直名声不衰,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他提起剑,他仍是登上武林神坛上的人。
此时,晏平秋看着常黎颈间玉佩上的剑痕,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细细抚摸。
他与月啸朝夕相处多年,一看便知这是它留下的印记。可他知道,四年前丢剑的时候,常黎不可能在场。
毕竟常黎是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他身上的钱袋就是自己当年给他的。
那年,三更天,他在金陵城内没打烊的酒馆里喝酒,万籁俱寂,唯有朔风穿堂,圆月挂梢。
忽闻外头乱作一团,晏平秋心生疑惑,便翻上屋脊瞧个究竟。
原来是不远处的一处宅邸起火了。
晏平秋施展轻功挪到跟前,看见那府门前的牌匾上写着一个“常”字,也看清了府门前倒吊的十几具尸体。
不知这常氏是惹了什么人,落得如此下场。他连叹了几声可惜,转身正要离开,猛然瞥见那府邸里头的莲花池子有点动静。
晏平秋没有任何迟疑,反手掏出面具扣在脸上,纵身跃进了常府。
之前他救人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被纠缠了好久,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莲花池很浅,水深应该还不到腰。但他不想沾shi衣裳,以免影响他翻出去时衣袂飘飘的形象。
于是,拿起池边的长竿在水里戳戳捣捣,看看有没有活物,很容易就探到了顶着片莲叶躲在池子边缘的小常黎。
晏平秋一伸手把他捞了上来。大概是被吓坏了,被他拦腰抱起的小常黎神情呆滞,一动也不动,异常的乖巧。
晏平秋抱着他靠近墙头打算翻出去,外头救火的火师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把他辛苦维持的飘逸形象浇了个Jing光。
“……”
晏平秋甚是无语,足尖一点,轻身落到了火师面前,闷闷不乐道:“真是,洒了我一身的水。”
火师们看见他,满脸的惊呆收都收不住。
晏平秋并不在意,将手里的常黎放在地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揉着他的发顶夸道:“你小子很会躲嘛,还知道钻进莲花池里。”
常黎小圆脸上蹭着泥巴,衣衫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的一道一道,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墨染的眸子映着火光,一眨不眨的盯住了他。
晏平秋被看得发毛,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过身来把钱袋塞给了常黎,郑重道:“自求多福。”
后来在山下酒楼里看见常黎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常黎。
思及此处,晏平秋抱起睡的正酣的小徒弟,步伐稳稳进了屋。
之所以收他为徒,一是因为四年前的一点缘分,二是因为常黎这枚带着剑痕的玉坠,三嘛……大约是因为常黎喝醉酒后憨态可掬的梦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