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是程晓的专业课老师，四十出头，什么都会。而且，她还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
程晓是专业第一，因为太过优秀，大二便破格被张老师带进了实验室。张老师爱才，一心想要把程晓培养成她最优秀的学生，为她打造一份完美的简历。
张老师翻出一盒泡面，烧了一壶开水，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她经常这么发呆，只是别人看起来会有些吓人。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程晓，那个她最喜欢的学生，她无比地渴望程晓能被治愈，能出院，重新回到实验室。
张老师心里乱糟糟的，又拿起手机，给程晓发了条消息：
-身体好点了吗？
她向上翻了聊天记录，看到的几乎都是自己的自言自语。三天前问过这句话，七天前问过，再往上，就是程晓请的七天假，不去上课，也不去实验室。她在课堂上问了别的学生，说她别的课都去，唯独不来张老师的。
她知道怎么回事，她太知道了，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半个月以前，她讲完课，程晓一如既往地坐在第一排整理笔记，她知道，程晓有上完课立即整理笔记的习惯。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尽了，张老师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包，准备离开。一如既往，她笑着和程晓道别，只是这一次，她在程晓脸上看见了一丝紧张和难受，她以为程晓身体不舒服，便问了几句，可没有想到的是，几句之后，程晓竟然走上了讲台，搂住她的脖子，十分慌乱地说着“我爱你，老师，我爱你啊老师”。
张老师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起初她以为是程晓在开玩笑，后又从那语气和身体的颤抖中看出了无比的认真，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向来孤僻冷清的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她听说过同性恋，觉得那也没什么，她也听说过师生恋，觉得那也没什么，可是她从来没想过那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没有想过那会由她最喜欢的学生说出来。
她思索了片刻，拍了拍程晓的背尬笑道：“你以前也喜欢女的吗？”
她颈侧的程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身子也依旧是抖着的。
张老师抱住了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脑后，轻轻地抚摸着：“程晓啊，你想想，我都四十三了，你才二十。你这么优秀的小姑娘，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呢？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今天这事就过去了，行不？”
她以为那只是一个小插曲，她以为程晓混快便会回到原本的生活里，却没有想到，她会因此而请一周的假，更没有想到，她会感染疫病，会住进医院，会被隔离，会有生命危险。
张老师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手机关机。
她还是放弃了。
程晓换下病号服，自己一个人办了出院手续，打车回了学校。
她站在化院门口，打通了张老师的电话，她说自己已经出院，她说自己很快就能回到实验室，很快就能和她一起工作，她说她就站在化院的楼下，她说，她希望老师能下来看看她。
张老师确实下来了，没有一丝犹豫，甚至连声音中都带着雀跃。
化院楼下，阳光刚好温暖，也不晃眼，天一如既往的蓝，程晓也是一如既往地寒凉。
她看着楼下的树，站在那树投下的Yin影里，默默地等着老师下楼。玻璃门被推开时，她看见了老师脸上毫无掩饰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老师热切地靠了过来，问她住院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还好不好，未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她笑着一一答了，然后聊到日头爬到正中，楼里的老师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
张老师一笑：“都到午休时间了，走，老师请你吃饭去！”
程晓笑着挽住老师的胳膊，像往常一样。
路过一个少有人经过地方的时候，程晓放慢了脚步，她小心地打量着老师，看着她的情绪。转瞬张老师站了下来，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转向了程晓。她双手搭上了老师的肩膀，推着走了几步，缓缓靠到了墙上，她微微弯下腰，一双唇盖在了老师的唇上，舌头撬开牙关，扫过唇齿。
她身下的身子僵直了片刻，便瞬间推开她，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她看见张老师双眼通红，她带了哭腔，大声喊着：“我是你老师，这辈子都只能是你老师，我劝你还是不要多想了！”
程晓被推得猛地坐在地上，她冷笑着站起来，失魂落魄般的走到老师面前，轻声道：“老师，医生说我被治好了，但是我不觉得，我觉得这个病治不好，它只是暂时被压下去了，用不了多久还会回来的。”
张老师双手抵着程晓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保持距离：“你疯啦！”
“老师，你来陪我吧。”说完，程晓握住了肩上的手，她看着双目瞪得通红的老师，又是冷笑一声，随后甩下那双手，转身离开了。她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在大喊着“疯子”。她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