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因为身心状态皆差,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是不善。这么些年早朝,敖丙早就锻炼了一副训人的好嗓子,他虽不是什么音色浑厚的壮汉,但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皇帝寝宫泰然殿内,李念抬头悄悄瞥了敖清一眼,对方也默契的与之对视,然而只是眼神交互,却马上将视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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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正长叹一声,起身对
下首的两位御史之间一来二去的狡辩,上首敖丙却迟迟不做回复。别说李哪吒了,李金吒都有些诧异……这敖丙今日是怎么个意思?这要是放在以前,早早便开口指点江山,以理服人。
方才的那位吕御史,便是李金吒的门生。
“老师,我也想啊……可,可殿下他执意要去,我又拦不住!”李念好生无辜,她此刻在地上跪了好久,太后当朝晕倒,其实说起来她罪过最大,本就是侍奉太后的女医官,且还一早就知晓敖丙发高热。
下面的臣子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他们没人敢抬头,然而这方才的一声……臣子们心里都在猜测,会不会是尊太后生气了?
太医院院正此刻扶过脉后叹了口气,转脸对李念道:“你这孩子是如何侍奉太后的?!高热还不规劝着让殿下歇息。”
仿佛再说:你若此时上前,那事态便难办了。
昨日自己离开时他还好好的,现下怎会?
朝堂一下子乱了,李哪吒当即不顾君臣之礼便想抬脚跑上前看看敖丙的情况,却被李金吒一个眼疾手快的拽住手腕,而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韩湘子也趁乱上来,揪住了李哪吒的衣袖。
“你们御史的双标,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
李哪吒登时抬头看向上首,却见凤帽从金阶上掉落,而上首敖丙倒在地上。
听着这愠怒话语,李哪吒突然觉得自己费心的找了人为尊太后辩解好像还不如他现下这般凤颜大怒的闹一统。然而李金吒却不这么想,他很奇怪,自己到底是在三弟婿脚下站了这么多年,还是理解敖丙在朝堂上是个什么模样。可如今日这般不留情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上首突然‘噗通’一声,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只听见皇帝敖清急切的喊:“父后你怎么了?!”
敖清当机立断毫无犹豫的将敖丙的身子横抱起来。“快传太医!快啊!”他对身后侍者喊着,然后转身便抱着敖丙走下金阶,往乾清后殿走去。
接着,却听敖丙继续说:“胤国联姻一事,早在雍亲王抵达大胤望京城后,胤国皇室便派了使臣送信告知此事。哀家与陛下早已私下协商由长凌长公主作为联姻人选,入主大紫麟宫中宫大宝。此事绝非哀家一人决断,你等再……再……”
这时御史台的另一位文官站了出来。“微臣听说,此事还是因长云长公主冒犯尊太后,导致太后盛怒所起。长云长公主如今已年过二十一,若是放在民间想必都已是相夫教子。虽说我大楚公主,何其尊贵,可既贵为我大楚最尊贵的女子,也该敬长辈,守礼孝。”
待人,敖丙总是留三分情面,便是一开始的几年里群臣不服他,这位尊太后还是礼待所有大楚臣子。
“指责哀家越俎代庖?”敖丙原本肚子里还没什么火,可当杵在这乾清殿上首时,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横生不满。自己都为一国做到鞠躬尽瘁,寒冬腊月生着病还得强撑着上朝?!这些老不死吃白饭的官员还要来指责自己越俎代庖?!!
“吕御史所说,不过家世,微臣所言,可是国政,烦请御史不要欲盖弥彰。”
李哪吒瞪大双眼回头怒视自己的兄长,却见他眉头紧蹙,暗暗摇了摇头。
天知道李哪吒此刻有多急切的想要到敖丙身边,想将它的身子抱起,带回慈华宫。然而他肖想的这些事,现下却被敖清代替着做了。
“那宋御史且说说看,长公主私下会晤朝堂官员,收用贵胄公子为门客。李国公班师回京一日大大方方在乾清殿门前示好拉拢……事后还带着墨宝来哀家这里,指点江山的给哀家扣一个诳妄的大帽子。这便是遵守礼法?便不是越俎代庖?”
李哪吒低垂眼眸,敖丙不让他在朝堂上为自己辩解,所以昨日他传信出宫给了李金吒,安排了御史台里他们自己的人,今日在朝堂上挑明长公主不孝无礼一事。
论无法控制,他不好主动开口。
大乱当前,辛公公福了福身对众臣道:“今日便到这里吧,各位大人们请便。”
然而敖丙现下感到更难受了,因着发高热,早食也没吃几口。他手扶着额头上的凤帽,福公公想上前去搀扶,却见敖丙摆了摆手。他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儿站起身。就在那位吕御史想开口为尊太后再说几句公道话时,下首只听金珠帘被掀开,众人纷纷噤声,笏板捏的紧,都在琢磨尊太后要如何回应此事。
敖清看着敖丙,脸色苍白,已经不是难看两个字能形容的了。他使了个眼色让辛公公上前去搀扶,却见敖丙手握上金栏杆的龙把手,他动作有些重,导致护甲在那围栏上敲击发出清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