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安琪。”她说,“当初在答应帮她后,我们就约好每逢周末在这里补习。每次离开前她都会拿出了两枚五円偷偷丢进花盆里。”她盯着那盆
Bourbon虚握了下放在身侧的手,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比起她对那名少女所做的放任,他更在意十二岁那年离别后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从那个乐观、天真、任性到有些骄纵、但让人不忍心指责的小姑娘变得这般悲观、冷漠又胆怯无助。
“我刚找到这个地方时,它还没有名字,也没有店牌,甚至称不上是一家咖啡店。毕竟,最开始它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一些无法放在明面的交易提供安全的协商场所。”她伸手戳了戳绿植肥厚的叶子,“我是闻着咖啡香找到这里的,一进来就发现不对劲。但老板娘也没赶我走,甚至递给我一份菜单,再加上东西是真的好吃,所以我就成了这家所谓的“店”的常客。也就只有安琪那个小傻瓜才把这里真当成个咖啡店。”她怀念地说道。
像是被说中心事,又像是埋藏在心海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毫无防备地被他挖出,她捧着咖啡杯的手有些不稳。
他听她的话拾起叉子吃了口蛋糕,很甜,但此刻在死寂的氛围中却显得有些寡淡。
她喝了口温热的咖啡,像是下定决心般将心中的阴暗面剖开给他看,“就算我远离她,作为Tonic的女儿,尤其在组织已知晓她身份的情况下,她终有一日都会踏入黑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纠结呢?将她拉入黑暗中,温暖就会一直陪着我……在这样的想法下,理智被贪婪打败,我放任了她的接近。”她苦涩又自我厌弃般笑了笑说道:“很卑劣吧?为了一己私欲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连我都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她低下头不让Bourbon看自己,因“被他理解”所生出的泪意虽被强制压下,但泛红的眼角却无法控制。
传来的温度将指间的寒意驱散。
Angostura平静地观察着他,半晌,在他的脸色中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后,她摇头,半是自嘲、半是解脱般倒在了椅背上轻声说道:“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她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别放在心上。”
“抱歉,我——”
那一瞬间,在她的注视下,Bourbon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被塞满了寒冰。
她知道了什么?
“在她离世后,我一直在自责。”她盯着他,目不转睛,“如果当初我强制地把她送回上海,一年后她或许就不会死在Gin的枪下。”
“但如果人生能重来,我还是希望景光能拥有完整的家庭,父母健在,也没与敬爱的兄长分离。”他苦笑着摇头,“哪怕我可能会因此失去一位挚友,也如此希望着。”他再一次劝诫道:“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别再沉迷于过往中了,若是忘不掉,就背负起他们那份继续前行吧。”然后提醒道:“别忘了,真正剥夺掉她性命的不是你,是Gin。”
他踟蹰片刻,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个雪天,想清了一件事情,于是开导道:“就像你说的,她是Tonic的女儿,从她的父亲让她暴露在组织面前起,就注定了她早晚有一天要被卷进来。而且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她到最后都不知情。”他缓和下神色,目光也变得柔和,“与其说是你想将她拉入黑暗,不如说是你一直在守护着她的光明吧?简直像是一位骑士一样……”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注视着她清澈的琥珀色双眼,目不转视极为认真地说:“虽然这可能是对逝者的冒犯,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我有些嫉妒她了,玛丽亚。”他的神情变得更加认真,“我嫉妒能陪你度过低谷、又被你像公主一样守护着的她。”
“当初在Tonic顶替失职的Truth成为中华分部的负责人后,安琪被那位先生扣留在了东京。Tonic与我协商后一致决定将安琪送回上海。为此,兄长还派了一名异能是伪装的异能力者来协助我们。但是当Tonic告诉她让她回国时她却拒绝了,理由是她答应了隔壁邻居要和他一起备考一个重要的测试,她不能食言……我看得出她喜欢上了那位先生。”她目光如炬看向Bourbon,虽红着眼睛,但看脸色大致已经平静下来。
“谁都有心生恶意的时候,我也曾有过——还好景光与我有相似的童年遭遇,所以他才能更加理解我——这种混账想法。”
“吃蛋糕啊,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吃?”说着将Bourbon那盘尚未动过的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然后就将视线移到了窗台中央的那盆绿植上。
他下定决心打算告诉她一些事,却被她制止了。
“后来呢?为什么有了“ご縁”这个名字?”他隐约觉得可能与花盆中的那枚五円硬币有关。
坐在他对面的Angostura闻言惊讶地抬头,他如意料之中看见了她眼角处的那一抹红。
“我知道。”她垂目,她说:“关于这点,我一直很清楚。”她闭上双眼,“我只是有些意难平。”然后睁开直直地注视着Bourbon,说出了一件让他心中一个咯噔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