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顾采真在里面药浴,季芹藻进去查看她的状况也不算什么逾礼,毕竟事且从权。而花正骁许是要听师傅差遣,所以在外间候着,这也无可非议。只有池润,他作为并不亲近顾采真、也很少出现的师叔,其实没什么理由在这门外待着。要不是他本人此刻真真切切站定在这儿,就算提前有人告诉他,他会有做出这样既不知趣、也不合礼、更不合理的事情,他自己也是不会信的。而如今的情况又更加……
他一开始的确是没有走,也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但后来其实就有些情非得已了,身体里突然袭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感觉,犹如一场他压根看不清敌人的奇袭,直接将他的双脚钉在原地,他倒是有些丢脸地生出要落荒而逃的念头,可彼时已经一点也指使不动自己的双腿了……
还好,师兄忧心顾采真的伤势,花正骁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因此两人都并没有觉得他继续留下来的举动多有奇怪,甚至是有些不妥。
他只是松了一口气,就又不得不打起Jing神应对身体堪称糟糕的反应。浑身的血ye好像都被加热了一样,从血管骨rou肌肤里透出一股躁动的热。
所以,本来站在这儿等就已经很奇怪了,他偏偏还去敲门询问,原因无他,盖是由于他身体里的感觉——不,准确地说是他从顾采真身上感受到的东西——实在太奇怪了,全是让人张不开口诉说的隐秘而羞耻的感觉,他根本……忍不下去了!
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本是正身立于门外,银色缎面的腰束将他的腰身衬得尤其清瘦,在花正骁离开之前,他还能勉强面无表情地如松而立,只是脊背有些挺直。此刻,他却一手扶在门板上,剑眉紧蹙,似乎有些不悦,可星眸中又闪着一点难以形容的水光潋滟。
池润的长相亦是俊美至极,只是气质可谓清冷出尘。他平日鲜少出现在归元城众人面前,即使偶尔几次露面,表情也并不算多,好看的眉目虽不曾凌厉逼人,却也真切地有些生人勿近的疏离姿态,与其师兄的温润如玉完全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你在跟他说话之前,会先担心会不会自讨无趣。可他虽然一贯深居简出,但擅长的是世间罕见的玄妙之技——卜算推演,加之外表不俗却又气质神秘,外界对于“玉衡泽世”的玉衡君,可谓赞誉有加。毕竟,他的能力可以趋福避祸,而且他也不吝啬于开口预示别人,同派中就有好几位曾得到他的提醒,安然度过大劫,谁不希望自己与这样的人交好呢?
说到这儿,那就不得不提,关于池润其人在修真界的这样一件逸闻趣事。曾经,归元城的一位为人耿直的仙尊长老圆冰,年龄和季芹藻相当,但是性格非常不一样,前者做事直来直去,不懂迂回也不太通人情世故。在瑶光君的一次宣道现场,因为理念的不同,他当场反驳季芹藻的道法宣讲。
季芹藻向来虚怀若谷,而修道一事上也的确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本就没有什么标准,甚至不需要求同存异——加上圆冰又是个愣头青一样的奇人,据说是凭着异常“坚固”的道心突破到先天境界的,“坚固”到别人说不通的那种——季芹藻并没有和这位辩驳什么,倒是后者梗着脖子好像非要跟他争出个子卯寅丑来。在场众人自然也是赞同瑶光君的,只不过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加上季芹藻本人也不甚在意的样子,他们多是打着哈哈当和事佬,想先把这位脑筋路子和他们不太一样的圆冰哄走。
偏生这一次宣道,池润也难得在场,整个过程他虽然没说什么,最后圆冰拔腿要走时,他却突然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长老还需注意,六个月内有小劫,一年之内有大难,请远黄近白。”
池润并不是个面无表情的人,但他也很少这样如沐春风地笑,虽然他笑得温文尔雅很有师兄季芹藻的风范,但这笑容在季芹藻脸上便是君子如玉,挂在他脸上则怎么看都有点让人心里直犯嘀咕。当然,在场众人也就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没见玉衡君开口预警了圆冰的运劫了吗,他大可不必开口的——虽然他这语气有点客气得简直让人后背凉飕飕的……
反倒是圆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看事情很简单,所以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得了朋友善意建议的大好青年,礼貌地谢过池润便离开了。只留下一众人等看着池润俊美出尘的脸上,那明眸善睐的笑容明晃晃挂了好一会儿,再慢慢重新归于平静疏离,各个心里都有点不踏实。最后还是季芹藻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先前未完的宣讲。
而后过了约一季,圆冰去极寒之地的雪山之巅办事,差点着了一只修行千年的黄皮子的道,幸而附近有一只修正道的白狐妖出手救了他,圆冰转危为安,它自己却重伤濒死。
先头也提过,圆冰这人可谓耿直得清奇,他虽认为妖始终是妖,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这白狐不曾作过恶,他没有降服对方的因,对方却有救他性命的因,所以他自然也就担起了救治照顾对方的果。没想到这一照料,便是半年多过去了,一人一狐竟然都动了心。
当然,像圆冰这样正直又固执的人,压根儿不可能和白狐没名没分地就发生点什么,白狐也是真心爱他,自然也不会拿狐媚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