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烛光残余,金丝楠木软榻上的无载梳妆整齐,可消瘦的脸庞却没有一丝生气,若不是胸前红绳系的玉石趁着烛光上下浮动,完全没有人的感觉。
自从五年前。
无载亲眼目睹清河可敦“自尽”在拾的利刃下,那时自己的双眸与魂魄就已残缺。回忆里全是冷着寒光的刃器,空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与邻族突厥的蛮族歌声,刺眼的夜空盘旋着突厥雀与残缺不全的柔然大旗……柔然漠国覆灭。
拾着一身暗红色燕服,手搭在墙上山水画上摸索几刻,暗阁之中多了些光亮。
无载眼睛微闭,金色的眼球带动着乌黑的瞳孔唤了一息人气地看着溜进来的光线,无载知道拾这些年的愧疚,更是知道大国之间的战争,败者为寇,避之唯恐不及的道理亦是明了。但要是说他不恨拾是假,毕竟自己的可汗战死中原,自己的清河可敦自尽突厥面前,而今身兼国仇家恨的北凉柔然血脉竟不会了言语,可笑至极……
拾拿过食物递给自家公子,今日是中原的中秋节,也是柔然的祭月节,清河可敦是大夏国远嫁柔然漠国的公主,每逢这个节日便更是伤感,可汗为此常与清河公主前往萨满族群看其祭拜以饶欢喜。无载也爱学那萨满巫师的样子,自然对这日子记得牢靠。
拾见自家公子日益消瘦,活脱脱变成了皮骨之人,不免生出气焰,自己明明就是被借刀杀人、中原之战也与自己无关,却惹来这一身的埋怨。几经转念,手中的力道愈发失控,他现在哪怕能听到公子的哭声,也是心安。
无载犹如泥象仍端坐软榻之上,他感受到这五年之中拾的愤懑、自责、无奈,痴嗔恨怨念仿佛一时间无处安放,只得用此方式表达出来。无载接过拾捏得发响的食盘,眼珠转动了几分。三年五载粗茶淡饭是清河可敦一生之念,她在,会是什么样子?
无载想着眼睛划过拾的脸庞,五年的日月云海也早把自己身边的朗朗少年变成沉默少言的翩翩男子,脸庞的轮廓也愈发清晰硬朗,无载却不知从几何时拾也如此消瘦,是亡国之日?是逃窜逃生之苦?还是自己的……他的日子不好过。
无载最终得了这个结果。放下了手上的食物,拾无奈地握紧拳头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无载抓了过去。
这种触觉熟悉得陌生,陌生得欣喜……拾不禁的颤抖了一下,呼吸加重了些许,无载轻轻地打开拾的拳头,在其手心之间写了些汉字,这些横竖撇捺是清河可敦教给自己的,也是只有三人的秘密。
“带我出去走走”
无载写完,抬头望向拾。身体刚要伸展挪动,却因为眩晕又搭坐回软榻之上,还好有手腕的红绸护着。
拾弯**子把一手搭在公子是后颈处,一手拉住公子的手臂,平复了心情轻言道。
“身子这么弱,吃些食物再出去也不迟。今夜是月夕夜,街口闹腾得久,晚些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