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还没准备好!虽说咱是洗脸刷牙了,但是吧,身上这件深蓝色基督教宣传文化衫与热带雨林风情大裤衩,似乎不太时尚。当时我正拖着一筐白菜往后厨送,看见白小年,吓得夹脚拖鞋都要掉。
我转过身,想遮住胸口写的“耶稣爱你”,又想起后背上印的大红字“赞美主”,最终决定坚强面对现实。
白小年还瞪着我,他也不说话。我低头一看表,早八点,为了化解尴尬,展开了阔别四年的第一段对话:
“这么早,吃饭没?”
他显然没料到我的问话,眼睛要弯起来,又马上把笑憋回去,撇着嘴说:“没吃。”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帽衫,短裤,帆布鞋,兜帽把脑袋都罩起来,露出点碎头发。
“你也长高了。”我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白小年确实长高了不少,他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官长开了,但我还是能从他眉眼中看出几丝过去的稚气。他听见我这句话,往前走几步,帽子摘下来,露出略乱的头发,比我印象里的长了点。
我发誓,白小年是我见过窄双里眼睛最好看的,他凶我的时候有多可怕,要哭的时候就有多可怜。
我赶紧扔下白菜拉他的手,还是冷的:“别哭啊!”
他甩开我的手,仰着头想把眼泪往回憋,偏偏泪珠就是大颗大颗往下落。“你叫我不哭我就不哭,你谁啊?”白小年梗着脖子不看我,我干脆捏着下巴给他扳回来,他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不许哭,再哭我耍流氓了啊。”我威胁他。
我忘了,白小年什么时候受过我威胁?他气得挠我手腕,像只气急的小猫:“胡嘉铭,你他妈洗没洗手!”
我说,停,你怎么可以讲脏话。
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小年很不服气。
我没松手,仍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他僵着一动不动,没几秒软下来,微微张开嘴。对不起白菜,我现在不能抱你,我要抱他。
“叩叩”两声,我回头,是婷婷小姐扶着门框敲墙:“光天化日的干啥呢?能不能注意下影响,你让后面白菜怎么看啊?”
我再看小年,他被我圈在怀里,眼泪止住了,可脸又红起来。见我看他就恶狠狠骂我:“松手,流氓!”
我哪能松手,我大声说:“我没结婚啊,这个寡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那天是想气你妈,孩子也不是我的,我单身!”
白小年看冯婷婷,婷婷暴怒:“你个狗东西,用人的时候喊婷婷,用完就叫我寡妇,呸!”她踩着小高跟转身进去了,“腻歪完记得把白菜抬进来!”
“得嘞!”
我应完她问小年:“吃早饭吗?我给你做。”小年点头,我拉他进后厨,饭馆十点半开门,现在还没人。他坐在小马扎上,我开锅煮面。
好像又回到初中,周末我做早饭,他趴在厨房外桌子上咬着筷子巴巴等我。
面条煮的快,生抽蚝油少盐碎葱做碗底儿,再浇面汤,加煮熟的手擀面,下个鸡蛋,最后淋几滴香油。这是他课外班前的早餐,配菜取决于冰箱剩啥,反正我做什么他都吃得香。
小年习惯没变,吃面还是先戳蛋。
“别老看我……”他咬断一截面条,嘴里塞的满当当,认真嚼了半天,等全咽下去才说话,“你老打断我,我本来是过来生你气的。”
“为什么要生我气?我那么想你。”
他被我这句话噎到,捧着碗顺了好几口面汤才憋出仨字:“不要脸。”
“老胡说了,舍不得见面追不着老婆。”我观察他的反应,果然脸都要埋进碗里了,“还是内味儿吗老婆?”
“什么,什么老婆……”白小年吃完翻脸不认人,放下碗筷就起身,“我走了!”
我把俩人的碗筷摞在一起,往洗碗池放:“还来吗,下次给你做冬瓜汆丸子,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他有我电话,只是我们之前从来不打。
“再说。”小年戴上兜帽,轻快地跑出去了。
我知道他肯定会再来的。白小年是我养大的猫,我把他洗的白白香香,抱在怀里宠,就算后来他跑出去变成了流浪猫,爪子利了牙尖了,再碰见我也会低头让摸的。
得顺着毛哄,过程中难免会被咬几口,毕竟他脸上就写着“为什么当初要抛下我”,在外面流浪几年可把他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