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溪刚遇见赵长宁时还在一中念高一,赵长宁是他们班最惹眼的女孩。
那时大多女孩都留着学校统一要求的在眉毛以上的刘海,扎着高马尾或丸子头,穿着从未变过的白衣镶蓝边的肥大校服,素面朝天。
有很少的女学生会不穿校服来学校,若是艺术生则还要自由一些,带妆上学和做指甲都是常事,但到了周三风纪检查的时候,她们还是要乖乖穿起校服,卸掉妆容和指甲,若被教导主任抓住了还会被处分。
但赵长宁就像是校规的挑衅者,她每天都穿不同的衣服,披一件校服上衣就来学校,绸缎一样的头发留到了腰间,披散着,刷着浓密扑闪的睫毛,口红色号永远都在变,还有一双猫一样眼尾上挑的眼睛,神秘而勾人。
对于大部分的高中生来说,她过于前卫和成熟,走到哪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她张扬得肆无忌惮,风纪委员和教导主任都拿她无可奈何,班主任也能和她商量到周三时能不能穿上全套的校服,扎起长发。
程月溪记得很清楚,有个高二的风纪委员曾在检查时缴掉了赵长宁手上的戒指,一共四五个,结果没过两节课就跑来还给她了,事后赵长宁解释说她戴的是Vivienwood的戒指,有两个是纪念款,市面上已经很难再买到了,她怕被人扔掉就打电话给了教导处,报了市价后教导主任马上叫之前的风纪委员全部送还给她。
赵长宁这么无法无天是有原因的,她家拥有y市最出名的房地产公司——赵氏集团,而一中大部分光鲜的烧钱活动都是赵氏集团赞助的。赵长宁是大金主的女儿,校董事们自然变着法的让她顺心,只要她不违章违法,放肆一些也无妨。
赵长宁脾气直且眼里容不下沙子,她的第一任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女生,说话细声细气,成绩也不错,但同桌了一段时间后却在背后和其他女生说她的闲话,赵长宁知道后直接在课堂上跟班主任要求换位置,当众打脸。
考虑到赵长宁的小暴脾气,班主任选了一个脾气最软和的人和她坐:“既然你想换位子,那么程月溪你跟赵长宁坐吧,记得下课把东西搬过去。”
那时程月溪以为自己会沦为挡刀的,但在同坐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赵长宁意外的好相处,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一类,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为了朋友。
程月溪的性格和赵长宁的性格是完美互补的,一静一动,一含蓄一热烈,一个深思熟虑一个雷厉风行,故而两人相处时分外融洽,哪怕赵长宁火气上头时,程月溪也能压下她的性子让她冷静。
在程月溪眼里,赵长宁是无所不能的,她就像另一个自己,做着自己不敢做的事,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们成为朋友的第一个月,赵长宁就拉着程月溪逃课,她当时还支支吾吾地摆手拒绝,然而赵长宁不容拒绝地抓着她的手跑到了五楼顶,用一个铁丝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挂锁,带她走上学校的天台。
她的心砰砰跳,害怕化学老师发现她们俩不见了,怕老师打电话给父亲说她旷课,还有接连而来的通报处分……或许她好学生生涯中会因此彻底被打破也说不定,她的内心一片混乱,但在这混乱之中,不可否置地藏着隐隐的兴奋与刺激,而当她推开铁门,第一次看那一望无垠的碧蓝天空时,一切的害怕与懊悔烟消云散。
以前她的视野里,只有镶嵌建筑楼上四四方方的一块蓝天,而当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望不见边际的天空时,全身的毛孔都仿佛活了过来,迎着穿拂于城市的风,大口大口的呼吸,她俯身看去看去,方圆的建筑一览无余,街道与行车都在她脚下穿行而过,她站在天台的中心,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城市的声音,程月溪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渺小的。
远方飞来一群白鸽,停在天台的边沿,赵长宁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捏成碎渣投喂给鸽子,这些鸟儿并不怕人,三只两只在她的身边围成一圈,程月溪踱步过去它们也没有飞走。
“这是从市中心广场飞来的鸽子。”赵长宁轻轻地说,“它们每天早上十点都会飞过来。”
“你经常待在天台吗。”
“心情不好时我就会来这里。”赵长宁扔下一整块饼干,三四只鸽子立刻就聚到她脚下争着啄食,“它们会在这里陪我。”
程月溪看着弯腰投喂饼干的赵长宁,突然觉得她有些孤独。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这里很自由,而且能看见附近的建筑。”
“那下次还来吗?”
程月溪看见她眼中的点点期待,笑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