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收到方念岭发来的会晚点回家的信息时，他正在公司的例会上听部门经理的季度总结。
他随意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出一条未读消息，他没有开会时接电话回信息的习惯，直到瞥到图标上那个显眼的特别关心时，准备摁灭屏幕的手顿了顿。
部门经理注意到他们老板盯着手机屏幕出神，有些讶异地停下来，埋头做记录的公司高层齐齐抬头，先是看向部门经理，又纷纷用见鬼的眼神锁定开会走神的老板。
助理小梁见他们平日里严肃正经的老板还盯着手机，一副有点苦恼的样子，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来提醒他这位老板。
贺疏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会议正常进行。
会议结束以后已经将近十点，公司高层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小陈整理好会议报告，刚准备锁门就看见折返回来的老板。
“老板?”小陈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疲劳过度出现幻觉了，“您不是走了好一会了?”
贺疏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神色不太好看，“我想咨询你一件事。”
“啊，老板您说。”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给你发信息说晚点回家还不接你电话。”
“啊?”小陈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他听清楚了这句话，他都要以为老板这么一副严肃的模样是是在审讯自己，他都已经准备好认错了，感情老板这是恋爱咨询?
“额……”小陈结结巴巴的，斟酌着开口：“您是在感情上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贺疏皱了皱眉，否定道：“我们不是恋人。”
不是恋人住在一起?不愧是老板，玩得真野。小陈咽了咽口水，没敢说出来。
见老板没有说话，他支支吾吾半天，尽力拼凑着不会惹老板生气的语言说道：“其实吧……我觉得感情上双方应该做到对彼此坦诚。”
“坦诚?”贺疏面无表情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对啊对啊，坦诚!”小陈疯狂点头，“不管有什么矛盾都要说出来，再告诉他你的心意，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呢。”
贺疏坐在车里的时候，脑海里还反反复复回旋着“坦诚”这两个字，“说出来?”他喃喃自语道，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出来?以叔叔的身份吗?告诉方念岭叔叔喜欢他?
太荒谬了，他想。
贺疏没有发动车子，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突然想起方念岭不喜欢他抽烟，就捏着烟任凭它自己燃着，很快大半根烟只剩烟蒂。
他闻了会儿浓烈的烟味儿，才觉得自己刚刚那点疯劲过去了，再一看腕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贺疏给老宅打了个电话，得到方念岭还没回家的消息时，脸彻底黑了。
他给方念岭打了第十一个电话。
嘟嘟声马上就要停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手机里传来少年略显急促的喘息声，贺疏无意识地握紧手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哪?”
方念岭刚刚排练结束，拿到手机时才意识到排练的太入迷以至于忘了时间，正在他对着屏幕上的十几个未接电话胆战心惊时，贺疏的电话又来了。
他愣在原地想了一会措辞，在来电自动挂断之前接了电话，努力平复不稳的呼吸，“叔叔?”
见那边没有人说话，方念岭自顾自解释道：“叔叔……叔叔你别生气，我忘了看时间了，我现在就回家!”
“你现在在哪。”贺疏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然后电话里穿出方念岭闷闷的声音，“我在复兴路这边。”
贺疏发动车子，觉得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疯劲又上来了，车开回了他叛逆时期飙车的速度。
少年略显急促沙哑的喘息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作为一个已经成年很久的正常男人，他有需求，也有欲望，那些暧昧不清的声音无法不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贺疏在此刻突然意识到，方念岭快要长大了。过完这一个月，他的小孩就是成年人了，他再也无法以年纪太小的理由来支配方念岭的一切。
他的小孩会离开他上大学，会遇到喜欢的人，会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谈恋爱，会拥抱和接吻。
而他一想到他只能拥有方念岭漫长人生中的一小段，他就忍不住开始妒忌那个陪方念岭渡过余生的那个人。
贺疏冷眼看着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减缓车的速度停了下来。
他对方念岭有欲望，几年前他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