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坐在窗前去听风说话的声音,去看雨滴淅淅沥沥你追我赶,去回想带着阳光暖香的记忆里蔓延着的音容笑貌。
她走后这世上就没有会叫他回家吃饭的人了。
他的家在埋在了老屋西北方向的那一座小小的坟包里。不在城市湖边那栋灯火通明的大别墅里。
无谓人世,不畏往生。
他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到外界的影响。他记事很早。他是记得那段时间的。耳朵里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眼睛也看不清楚人的相貌表情。纯然的时间里只存在自己。他走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没有波动没有干扰没有疼痛,漫无边际的虚无才是世界的本质吧。
他病了。
看病。
被放弃。
送回乡下老家。
然后有了一个家。
他纯白的世界里慢慢被画上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他像是一个反应迟钝的usb,插上接口好久好久才在电脑上慢慢一点点显示出该有的内存。她的耐心照料下,裹得紧紧的小骨朵还是开了花。
他小时候都叫她“妈妈”,她怎么说教都不改口。直到他真正的“爸爸妈妈”的到来。
他永远记得他大声喊着“妈”跨进门槛时,那对男女脸上表情的变换。
他跟着两个陌生人去了大城市上学。为了换取节假日能回家看她的权利,他用功读书,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正常孩子,努力去当那一个“聪明的好儿子”。
后来的故事就很落于俗套了。
小时候的专注长大了就是认死理。小时候的认真长大了就是不懂事。
很多事情,不会一成不变的等着你长大。他闭口不谈的往事,手腕内侧的两道粉色rou芽总能帮他讲清楚。回到病里的世界,孑然一身的活着,没什么不同。还有谁能比一个他更能忍受无声与孤寂呢?
更何况,那个男人还能长久陪着他。
屏幕的光映在池灿的眼中,那个光块小小的,冷光却带着异色。
屠了军营回家转第二天白天的过场,他正在说屠杀流的注意点,“拿了枪卡高位突突突就完了,说了很多遍,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他让跑得快吃了罐头去睡觉,厨师和女记者分别做火炉和接水器,“关门能很好的阻挡追击者的视线,一般第一次端枪瞄准到开枪准备时间足够你跑到下一扇门了,跑得快甚至冲出开枪范围都足够……”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砰砰砰”的敲门声从音响里传出,破尾楼门口侧身立着一个人,带着兜帽半歪着脑袋正敲着门。那个身形他再了解不过了。
平板无波的弹幕姬忠实的继续读着檀木:
“哈哈哈哈哈哈哈捉jian现场!这是什么修罗场!”
“妈耶!第一次见开局第二天来新人的!还是罗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社会你罗哥已持四十米大刀赶到!”
的确是没有开局马上来新人的,他拿起旁边的手机略微搜索了一下,蒸汽社区的11厂商最新动态里表示修复了一些bug,增加了一些小彩蛋,盯着最后的:)表情,池灿想,也许他能期待一下跳票了两年的新dlc?
“其实新人不太建议早期加人,新人一般都带状态,食物和配给短缺容易情绪崩盘,三个人已经满额,加人反而增加难度。”他说着就打开门让罗素加入了,“只不过……目前少了个吉祥物。”
罗素作为新人是带伤状态,进来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就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休息。他点进罗素的日志,上面新写了一句话“这里很暖和,我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他勾起嘴角,轻笑了两声。你看,这种话跟撒娇有什么分别嘛。
“我的妈耶!笑得这么宠的吗?!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吉祥物我信了!这他妈是什么神仙cp!救救孩子!”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天哪!是糖!呜呜呜是双向!”
这些粉丝也是非常可爱了。池灿听着檀木让罗素去打包绷带上药,一边开口道,“新手教程就不玩罗素,他是吉祥物,今天晚上让去拿昨天跑得快没背完的物资,明天就是车库交易了。”
他看着那个身影利落的从二楼的大洞跳下,抱着伤到的右臂跑到床边,音响里传来的高帮皮靴的咚咚咚一步一步的好像踏在他的心上,跟他的心跳也同步了一般。这种浪漫的错觉使他心间柔软又温和。仔细听那个男人还有扯到伤口极细的吸气,他忍不住屏息盯着他的背影平静了一会儿。
他往常是最不爱让这个人吃药或者打包的。因为他极是喜欢听那人难受的低哼呻yin乃至伤重的喑哑呜咽。他只要听到就会不由自主的指尖颤栗头皮发麻——兴奋的那种。这种兴奋感不仅无法克制甚至令他上瘾,另一个世界的他的痛苦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我的认知实在美妙又满足。明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极不正常了还放纵自己愈演愈烈,无非是倚仗着虚拟与现实无法逾越的鸿沟罢了。
他渴望的从来不是那人的爱,而是那人的回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