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
他会等到浴缸里全是泡泡后再进来,先试探着的迈一个脚,踩了踩,才全部坐了下去,他也不动,就静静地看着顶上的星星,泡泡吹到了他面前才就呼地吹出一口气,把它推远了,睫毛颤动,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小傻子不喜欢床,一到床上眼睛就红了起来,身体一抽一抽的,就算我没在房间也不行,倒是对衣柜这类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方情有独钟。
里面没动静,那尾巴倒是一溜烟地又缩回了衣柜里面,他动作太大,衣柜被他推开了道缝,人基本露出来一大半,他惊慌地看着我,又啪地一下把门推了回去。
那一天他是在衣柜里睡的,怀里抱着个可以发亮的小夜灯,那还是我小时候的玩具,为了找它,花费了我不少功夫,有些褪色,上面的装饰也掉了,他倒是不嫌弃,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灯一亮,他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此时这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喉咙里咕噜噜不知道想说些什么,视线瞟来瞟去,就是不看我,好像我是个什么洪水猛兽。
8.有时候我真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喜欢甜的,喜欢软的,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草莓蛋糕他喜欢,星星抱枕他也喜欢,连我手上那个镶了一圈碎钻的尾戒他也不想放过。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
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并不是张口就要,和你不熟时就用那一双泛着点湿意的眼睛看着你,等你如他愿把东西递过去放到他手上时,眼里那点光亮便大了起来。
水已经冷了,我也不可能让他再这样待下去,于是我抱着他,在他身上裹了一层浴巾,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抱回了床上,他头发还是湿的,都在往下滴着水,我觉得这样不行,便转身去拿了个吹风,再回来,他就不见了。
我感到有些好笑,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抱出来,吹干了头发后,被子左一裹、右一裹,他被裹得像只蚕蛹,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他头发有些长了,及肩,像个清秀的小姑娘。
12.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弄明白他害怕什么,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摸索怎样才能让他不害怕,于是浴室变成了他的游乐场,顶上挂着星星配饰,底下有吐泡泡的鱼,也有吱吱叫的鸭子。
他顿时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要再和你熟了一点,他便会主动凑过来,珍爱地用手指抚摸着你手上的尾戒,动作很轻,可能都没碰上,更多的是试探,去试探你会不会因此恼怒,如果不会,他便会仰着脸看着你,轻轻地“啊”一声。
“啊啊”他声音很哑,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温吞的水流在他眼里好像成了形状可怖的怪兽,吓得他捂着耳朵不断尖叫,脚掌胡乱地踢打着水面,把自己蜷成了个球。
我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水花溅在他身上,也溅在我脸上,我呆立了半秒,一反应过来就就揽着他肩膀往我怀里带,学着电视的场面,笨拙地拍打着他瘦弱的肩膀:“没事,好了”
结痂的伤口是我没法擦掉的,只得将动作放轻,尽量避开些,但不知是不是太疼了,还是我动作一点都不算轻,反正他被惊醒了,迷茫的眼睛看了一眼我,看了一眼周围,最后又落到了透明的水中,几乎是瞬间,他的身体便如筛糠一般颤栗起来。
可他藏都不会藏,浴巾还被夹在衣柜门上,像露了个尾巴在外面。
没办法,到了第二天,我就只好在自己房间里又放了个帐篷,灰色背景里一顶蓝白色帐篷,不伦不类的。
9.当然,他现在跟我还不熟,最喜欢的事便是躲在自己的帐篷里面,偶尔伸出手来拨弄几下铃铛,最讨厌的事则是洗澡,我强迫自己不去深究为什么,只记着他害怕洒水的喷头,害怕过深的水,起初我不知道,试探了下水温后便把他放到了浴缸里,那会他还昏迷着,连闹腾都不会,倒在我怀里,乖巧地像个瓷娃娃,我便拿着毛巾帮他把身上那点污迹一点一点地擦干。
这会我又觉得他很适合当个宠物了。
11.我有些头疼,我对怎么让人哭这件事颇有心得,但怎么叫人不哭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我有些气恼。
你看他多狡猾,都不用说话,便哄得你心甘情愿把东西给他了。
“呜”
“好了,好了”我一遍一遍地哄着他,直到叫声渐弱,他好像彻底没了力气,水已经有些冷了,我想把他抱到床上,但这不知道又怎么惊动了他,瞳孔放大,抓着我的手径直咬了下去,紧接着,眼泪全砸了下来。
他没有动作,低垂着眼,眼睛里泄出点委屈似的哭意,嘴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
他不理我,还是在我怀里挣扎叫喊,我用手臂搂着他,他便踢我,用手肘推我胸口,但那力道很小,软绵绵的,或者说,我根本没感受到什么力气。
衣柜门关上时是会反弹的,你用力越大,受到的反弹就越大,门啪地砸在衣柜两边,又被更加大力地推了回去,反而露得更多了。
“出来,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