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如意坐在案前捏着狼毫笔不知在写什么,头也不抬地对坐在一旁耐心磨墨的莫关山说。
“这么急着赶人干什么……”莫关山手指一顿,视线移到这个小姑娘身上,停了两秒又滑回了墨块上。“这里可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如你所知,这里除你之外并无常人。”如意提起笔,似乎对今天写的东西很满意,也不忘继续跟莫关山说话。“你不是我们救的第一个人类,因为这事儿也已经被上仙骂过很多次了。所以按照老规矩,我会消除你的一部分记忆。然后你继续做你的平凡书生,我继续忙我的事。”话音一落,莫关山一把握住她握着笔停在半空中的手,盯着她低声说道:“我不走。”
如意有些乱了心神,慌忙挣开他热乎乎的手心,说道:“你说不走就不走?我随时可以……”“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莫关山凑近她的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打断她的话。
他放下磨好的墨,起身一言不发离开了挂满字画的书房。望着他被风吹起的衣后摆,如意不由得感叹这性子跟靖初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府上依旧是一尘不染,似是有人日日打扫过,而且有些安静得过度了。除了阿休哼哧哼哧、啪叽啪叽跑来跑去撒欢的喘息声、脚步声,仿佛是一栋空无一人的府邸。啊,没错,的确是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如意那丫头和靖初那小子,都是一种异于人的存在。
阳光明媚,撒进院子里暖洋洋的,唯一能轻易看见外面人间的是前院和后院两个四四方方的天井,却也从没见鸟飞进来歇脚过。‘这里不是沈府吗?而且是澜州城里已经数一数二奢华的府邸了,为什么会没有人在呢?’莫关山百思不得其解。
靖初看似跟自己差不多年岁,脸上日日缠着白布条,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话也不多。晚上靖初依旧睡自己的床,而莫关山因为害怕非要跟靖初挤在同一间房内。“那么多空房间……”“那能一样吗?谁知道这里有没有其他不是人类的鬼魂半夜出现?”由于无法一时跟莫关山解释清楚这里不可能有别的鬼魂,只好容忍他睡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
“靖初,如意到底是什么仙?”莫关山枕着自己的双手望着天花板睡不着问道。“红线仙。”他回答道。
“那你也是?!”
“我是为死神做事的。”
“……当我没问过。”
“怎么才能留下来?”已入午夜莫关山依旧睡不着觉,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要留下来。”靖初的语气不像疑问句,倒像是陈述句。“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没有地方去了,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莫关山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见了动静。
靖初没有想过如果多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会怎么样,毕竟他这几百年都是跟如意生活在一起,而两人有自己各自要忙的事,只是相依为命罢了。他也不明白什么叫‘活着的意义’,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存在过的,只是太久远了记不清是什么感受了。
“起床——如意——”一大清早莫关山便跑到如意闺房前敲门。如意以为自己听错了,翻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回归梦乡。“咚咚咚咚。”莫关山不停地敲门,这吵闹的声音令人生疏。
“喂,我不是人,不需要早起!”木门被猛地拉开,长发凌乱披散在身后、穿着丝绸长裙、满脸写着生气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看着站在清晨的阳光里,与太阳一般耀眼的少年。“收我为徒吧。”莫关山笑了笑低下头对她说。“归西了再说吧。”如意瞥了他一眼,转身准备拉上房间门。“哎哎哎,既然活人不能当红线仙的徒弟,这样,我当随从总可以吧。”他一把拦住木门,勾了勾嘴角。
这下如意彻底清醒了,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什么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莫非是偷吃我的酒酿小圆子了?”如意扶着额头沉思片刻,仰起头望着他。“我以后给你做好多酒酿小圆子,让我留下来,成为红线仙的随从吧。”他的眼神里清澈透明,不掺任何杂质。“……行,那得签契约,”如意烦躁地抓了抓蓬松的秀发,板着脸恐吓他道:“先取你二十年寿命。”
“好。”莫关山利落地从胸前衣裳夹层里摸出纸和笔:“写什么,你说。”
‘你这家伙……’如意又气又恼,居然吓不住他。“写你的名字就好。”她一直瞪着他,像是要一口吞了他的小兽。莫关山也不急,缓缓写好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纸递给她。
如意打了个响指,纸张在莫关山的指尖瞬间融化成了无数个小水晶,而后消失不见了。知道她是收下了,莫关山非常开心。
“莫关山,你会求着我放你走的。”她眯着眼睛抬起头迎着太阳看他,皱着眉认真地说,像是劝他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会,我会留下来找到活着的意义。”莫关山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便转身离开了。
“嘁。”如意愣了愣,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你怎么不拦他?”,房间外走廊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一个人,靖初靠着柱子严肃答道:“他想活下去,就得找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