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养出来的杀手,只要没死就得继续杀人。
唐涉正要回话,就听得一个清朗的嗓音插了进来,“阿涉,你朋友?”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姓陆,就是一介山野村夫。这生意嘛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卖卖山上打的皮子、干果和药材。本就是小本生意,也没那么多的货,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
“那还真是巧啊,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做的什么生意,可有意向与我藏剑山庄合作?”那少年一副熟稔的样子,接过了陆鸩的话头。
客人这两个字他特意加重了字眼,叶小公子也没听出来什么,正巧叶家下人有事找,叶小公子做了一礼后,去路的另一边交代事宜去了。
陆鸩第一次见唐涉是在嘉陵江边,那时候他正结完单坐船顺着嘉陵江去成都交任务,正巧在江边捡到像死狗一样的唐涉。
陆鸩垂了垂眼,他心底第一次有这种矛盾的情绪:唐涉笑起来真好看和他不该这样笑。
这么多年过去,杀手还是杀手,即便敛了一身的血腥味,仔细嗅还是嗅地出来。
唐涉刚能下地就去成都门派接引那领了任务,与以往不同的是,每次结单后他都会回到陆鸩在他养伤期间租住的宅子。
本来他是不想管这闲事的,也怪自己这眼睛就爱乱瞟,刚好看到唐涉露出的短刀刀柄上有半片面具和竹叶的图腾。
光太过晃眼,兜帽都无法抵挡。 不然陆鸩怎么想起之前的事,就比如唐涉的侧脸,眼角的小痣,赤裸的后背,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哥哥,以及那支弩箭······
他完全清醒后从陆鸩口中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得救的,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认定自己这条命是陆鸩的。
以至于后来陆鸩表明自己的心思,他也没有拒绝。
大抵是同为杀手,陆鸩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咽气,也是兔死狐悲的心理作祟,陆鸩将唐涉捞起来拖到船上,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日,直到身上的金疮药全部用光后,唐涉才有了点意识,能稍微动动手指。
陆鸩皱了皱眉,阿涉? 他向声音的主人方向看去,正是昨晚跟唐涉并肩而行的那个少年,那少年身着黄衣,马尾高高扎起用纯金掐丝嵌八宝的发冠簪了,腰间的玉佩镂空雕刻了一个叶字。
“我们?”这两个字在陆鸩唇齿间滑动。唐涉阴冷地盯着陆鸩看,眼神像吐着芯子的毒蛇,陆鸩笑眯眯看着他这副样子,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摸他脸的冲动说还是你这样子好看。
卯时,城门大开,陆鸩雇了几辆马车,扮成西域商旅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陆鸩笑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毕竟我是客人嘛~”
今天他本应该回去复命,一想到梦里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人就在这里,让他没法抽身离去。
叶小公子走到唐涉身边,对着陆鸩拱了拱手说道:“陆兄,今天真是不巧,在下家里出了点事,一会就要启程回藏剑山庄,不过我们叶家在这有自己的商号和酒楼,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让阿涉陪你在城里逛逛。”又对着唐涉说:“阿涉,今天没法陪你了,你好好陪你的朋友,这点钱你先拿着。”说着就从腰间取下钱袋塞
叶家小公子看他没有合作的意思也没强求,“那陆公子中午跟我们一起吃个便饭,远来是客嘛。”
陆鸩从未想过唐涉会对自己刀剑相向,直到唐涉射出哪一箭之前,他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唐涉是有苦衷的,直到那带着千钧之力的一箭击碎弯刀的同时也击碎了他的幻想。
唐涉正要说些什么,正巧叶小公子处理完事向这边走来。
也是巧了,正看见唐涉站在城门的桥边似乎是在等人。陆鸩跳下马车,缓步走到唐涉身后,正欲拍他肩膀。
“是谁”,唐涉转身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陆鸩笑了,他从绕到唐涉身后就知道唐涉发现他了,那一瞬间后背肌肉的紧绷,和另一只手中透出的细碎寒光是骗不了人的。
唐涉正欲开口,陆鸩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搭上了那小公子的肩,“嗨,可不是嘛!早年间我们一起讨生活,后来因着家里的事回去了,正巧这次来扬州做生意,可巧一入城就在桥边看见阿涉了。”
“好久不见啊,唐涉。”陆鸩眯了眯眼,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分开了一阵而已。
唐涉能动手指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短刀紧紧握在手中,陆鸩看见他这个样子,唇角勾了勾。是了,一个杀手怎么能忘了本能呢。
他眼中的冰冷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直入眼底的温柔,陆鸩从没见过他的笑容直达眼底。
是了,陆鸩记忆中唐涉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带感情地处理单子,无论对同门对上司还是自己,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臭脸,唯有在自己狠狠撞击他的时候,这副面孔才会稍有松懈。
唐涉盯着陆鸩的眼睛说:“你打什么主意,他跟我们不一样。”
天光熹微,陆鸩被鸟叫吵得皱了皱眉,他这一夜睡得及其不安稳,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