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沿着右臂摸过去,他发现自己右手是向着斜后方伸出的,此时小臂歪着卡在墙壁里,拔不出,伸不开。前臂从肘到腕斜插于墙体内部,手掌被外侧墙面固定,指头倒是整个露在墙外,能动一动。
这可是公司统一打印的囚犯宿舍啊。墙壁厚度虽仅两英寸,但薄墙材质坚实耐用,即使用最强的挖矿机械来破坏,也不会有丝毫损毁。
忍着恶心,云越把左手插入旧毯子缝隙之间,手臂往前探出不到一英尺,便钻出毯子堆,手指伸入干燥空气中。
云越远远看见那台资源交换机,就知道自己身处囚犯宿舍内。
云越略低头,用帽檐遮住眼睛,装作没听见,催促众人散开。
下半身似乎暴露在墙外,臀部能动,双膝能动,左右分开的两条腿直到足踝都能动,从足弓开始又有禁锢感,似乎卡进了地面或者墙体内。
居然被认出来了?
云越暗暗松口气。
他放倒。
啊,还摸着商标了,用耳机的亮光照照,果然是公司配发给囚犯使用的产品。那么这里是……
闲得无聊,他扒拉扒拉面前那层层叠叠的不知啥玩意儿,觉着手感有些熟悉。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跟属下共事啊?
可算结束了。
仔细一想,难道是多年使用后肮脏破旧、发硬变干的毛毯?
竟被埋在了废旧毯子中间!
然后,他眼前一暗,随即撞进了什么东西中,被蒙头盖脸地覆了半身。那堆积的东西是分层的,软中带硬,散发着汗臭与腐臭交织的恶心气味,云越差点被直接熏昏过去。
他赶紧顺着自己胸部往深处摸,果然,肋骨还没数完呢,指尖就撞墙了。
传送器终究又故障了啊!
有个囚犯在众人扫描的时候盯着云越看了会儿,突然问:“是典狱长?”
他艰难地将左手从堆积物中拔出,在自己鼻子前面推挤出一小块空间,勉强呼吸。
如果是在其他星球出现这样的掩埋事故,他可能得担心自己被闷死,或者右手给压太久造成截肢,甚至引发挤压综合征导致他个体死亡。但他也是狱警系统的注册警员之一,“正常情况下”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只剩部分躯体组织,冻结于疗养舱中,等待补给船接去医疗集中点治疗。
不是,以自己的身体长度,这距离明显不对呀?
云越面无表情,漠然发出回传信号。
他挣扎几下,不知为何身体与右臂始终拔不动,只能用左手勉强将硬邦邦的毯子掀开,露出头脸去呼吸,顺便观察一下自己到底困在什么样的地方。
刚才还威风凛凛处置闹事者呢,转眼竟被压在又脏又臭的毯子堆里,真是丢脸。他哭笑不得,转头,想看看这屋子囚犯积累了多大一堆废弃物,竟能把他整个人都给埋了。
“是典狱长吧?我最近才被送到这儿的,之前见过您的赴任新闻!”那人欢叫起来,“既然是为典狱长服务,能不能多雇几个人,大家都能休息一天啊!”
云越总结了一下,所以他现在是拦腰卡在半米左右高的墙壁上,左手自由,右手镶嵌于墙体,下半身暴露于宿舍间的窄巷,两只脚尖陷进地面,只能选择青蛙样朝外曲腿,或者收拢双膝半跪?
不行,不能被囚徒猜出狱警已经无人可用。
协助狱警管理的人将获得一天的休假,因此犯人们急忙报名。他们把双手举高,一对腕子上的码纹拼合起来就是他们的ID,扫描标记后才算抢到狱警的协助名额。
传送器立刻投来一束强光,将他罩于其内,瞬间分化转移。
怎么想都太可耻了!
想再动用右手时,却发现右臂被埋得太紧实,死活拔不出来。
昏暗恶臭,没有灯光,一人多高处那排小小的窗孔是主要光源。对着门的是土石堆成的通铺,门后有台外形酷似自动贩卖机的机器,只不过启动它的代币不是金钱,是矿石,它会自动检测矿石内各元素占比,给出积分,让上交矿石的囚犯自行选择换取什么资源、需要多少分量。
“……?”
也就是说……
他转头看看愣在附近的囚犯,扬起扫描器,发令:“以下是协管指令:征召五人,立刻清理现场,将死者拖到废弃物处理场,活人带回宿舍禁食一日以为惩罚。”
他暗暗咒骂空间站
然后每天闹几起骚动,都等着捡便宜?
云越懵了。
谁知层层毛毯不过半人高,边缘离墙也仅仅一尺多远而已。
而现在,他就嵌于墙上,皮肤与墙壁结合得非常紧实,连扩胸呼吸都会痛,难怪误以为自己被重物挤压着。
这就是直接把毛毯折上几叠,堆放在墙边,根本不是“垃圾山”的规模。
他摸索到耳机上的对讲模块,接通空间站,拨了狱医的内线码,告诉对方“我的疗养舱里不要放小海豚抱枕”,然后关闭通讯,安静等待自己被系统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