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暑气渐浓,空中无半点云翳,两个妇人撒发披襟,只在敞轩内侍弄花草。正值瑞香竞开,甚是烂漫,焦氏剪来几支浸在玉壶春瓶内,又见花氏光着四鬓,与她一朵,簪于云鬓之旁。姊妹二人说笑一番,不觉日影渐西,焦氏起身送她出去。
眼见亲笔供招,凶器俱获,细问缘由,却似锯了嘴儿的葫芦般,一字不漏,反以头抢地,把个额头磕得伤痕累累。润卿无法,心道:“好一条y汉!”
如此滔天恨意,直把众人惊得瞠目,润卿亦是讶然,到底不动声se,复又问道:“凶器何在?”
但听她道:“青天老爷明鉴,奴乃冯生之妻,他虽罪无可赦,却也并非蓄意害人……”话未说尽,泣如雨下。那冯生与她盈盈相望,面上柔情一片,心动神痴,眼里止不住就滚下泪来。
只是这花氏因面貌丑陋,自小便有些乖张,虽感念焦氏仗义相助,到底嫉妒她生得娇yan,心中有恨,面上反笑。
内中有一妇人,年纪二八上下,身姿窈窕之间,她虽无伞可擎,倒把一张荷叶覆在头上,露出半边粉白面颊,好似落水芙蕖一般。只是到底被打得sh透,几层衣衫黏在肌肤之上,把个丰若有余的身子透露得明明白白。
话音方落,应捕便呈出柄利刃来,只见刀头略尖,刀身宽绰,虽则白光晃晃,尚且血迹斑斑。这冯生原是杀惯了鱼的,哪里料得倒送了人命。
那妇人羞耻不过,yu要爬起,终究力怯。正无望间,恰逢焦氏行过,见她可怜,走来相扶,二人合擎一张雨盖,径往近旁一处亭台避雨去了。
那妇人听见,羞得满面通红,待要疾趋而过,谁想竟被烂泥糊了脚尖,一朝跌绊,仰面朝天,露出那一半教荷叶遮挡的面容来,登时惊得人人掩口,个个低头。
却说月前,正逢端yan,阖县男nv俱往苕溪游船,竞看龙舟。彼时河上盈舟满载,焦氏并一个小丫鬟亦随了众人夹在士nv之中。
儿b出三分土x。
正待出一只火签,下在囚牢中,却听堂外有人喊屈。及至入内,竟见一个美妇人,生得好似海棠着露,菡萏经风,正是:从纵画工描不到,漫疑此是美人图。
酒过三巡,饭菜不曾吃得几口,一张粉面已似云蒸霞蔚,更觉天旋地转,呵欠连天,不一时便软倒在椅子里,人事不知。花氏见果真得手,将人抗到床上睡着,小丫鬟哪里晓事,只当无事可做,自去玩耍了。
她上身着一条银白纱衫并妃se抱肚,因醉得紧了,微微一扯便敞了怀,真个是suxi0ng白似银,yut1浑如雪,x前两点红蕊,仿佛莺桃一般,伸舌咂弄几番,
也是合当有事,在自家门首立得片刻,竟见一人行将过来。只见他唇红齿白,眼秀眉清,正是花氏之夫杜师愈。此人长于寒门,虽有些才学,到底无堪大用。及至娶妻,得了个东施嫫姆,深以为耻,平日里只在外眠宿花柳,倒在人前装得君子一般。
近旁几个轻薄少年见着美se,纷纷顿足回首,赞道:“好一个淑丽!”
焦氏便止息了些,边泣边诉。哪知她说出一番话来,竟累得满堂皆惊,替她称冤叫苦。
润卿问道:“你如何杀了花氏?”
两厢里本不识得,焦氏慌忙掩门而去,却不知有心之人早将她形容看得分明,暗道:“竟不曾见这般标致娘子。”当夜回去念念不忘,辗转难眠。
经此一遭,俩人倒相识起来,却也凑巧,家下相隔,不过一街之距,只因妇人家等闲不肯出门,竟未曾见过。因这一桩缘分,焦氏时常邀她家来走走,知她姓花,年少几岁,便称为妹妹。久而久之,越发投契,冯生不在家时,花氏自来作伴。
花氏见他不过一面,便害相思,愈发悲从中来,只把一片冰心顿萦着万般邪念,与杜师愈道:“你若要谋她,却也不难。”说罢附耳低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筹得好一个毒计来。这一对夫妻,正合俗语所言,乃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先前那些赞她的少年,此时反背过身去,暗说:“好不晦气,青天白日见了鬼。”
冯生本跪伏在地,听此一问,抬起头来,眸中露出两点凶光,咬牙道:“杀便杀了!我只恨一时失手,没教他公母俩共入h泉。”
润卿见哭得可怜,道:“有何冤屈,尽可呈报。”
你道为何?原来这妇人竟是个无盐之nv,半张面上生了好大一块红痣,肤se愈白,越发狰狞起来。
那杜师愈一早躲在房中,此时掀帘细看,只觉越发可怜可ai。
焦氏自来心思单纯,不知人心险恶,满口应下,到次日一早装扮妥帖,领了丫鬟,径往杜家来。
过得两日,花氏复又登门,说道:“明日乃我生辰,家中亦无旁人,姐姐若不弃,可来喝一杯水酒。”
正看到热闹之处,不想忽作狂风,河面掀起几道波浪,俄顷更下起一道骤雨。那摇橹的按捺不定,便叫及早下船,仓促间,这些nv眷却似蜂攒蚁聚,莫不擎伞遮扇,一窝蜂地往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