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一朵花。
是她这日醒来时发现的,食指指腹长出一朵黄色野花。一千一百一十二天。
是魔法。是她的魔法。
掐断这朵野花!丢到地上碾成汁!
在血脉里奔腾的魔法,与心脏共跳动的魔法,它第二次背叛她!它又违逆她的意志!
它要自主释放——这朵花就是证明!
这背叛的证据,她把它狠狠踩踏。
残破的花。
她失力坐在木板上,佝偻着,她试图平复怒气。木屋给她安宁。安静。安静。
历任的森林女巫,她听到、听到她们在说:“……命运之弦已拨动。”这间木屋里只她一人。她喃喃自问:“是这样吗?”
“你怎么了?我听到你一直在说‘是这样吗’,你还好吗?什么是这样?”他在屋外大声喊。
她隔着门问:“你去哪儿了?”
她力竭后还无法太大声,好在他耳朵很灵。
“我去摘花了!今天是我们相爱的第32天!”
快活的声音,还有他的充沛的热情与活力,她笑了笑,挪过去打开门。她然后看到他手里捧着的一大束花,用细长的草叶扎实捆着jing部,黄色的花。不是开在她指腹的那种野花,当然不是。但她还是扑过去,拍落了它们——不过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他接住了她,他帮她把花丢掉。她气力微弱。
“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做?”
他的问题流进了她的耳朵,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开口,近乎无声:“什么也不要做。”
这声音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好。”
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
她想补个觉。
她想继续睡。
睡过这阳光和煦的上午、下午。一天。
“我想了解你。”她说。
“嗯嗯嗯……但我早就摊开在你面前了?”
她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灵魂。我是说……比如……你从哪里来?”
“哦哦!从海对面!北兽人大陆。”
“你游过了一片海?”
“这不算什么。”他以“谦逊”而炫耀。
她心情好了很多。力气也恢复了很多。
“我们去溪边。”她起头:“32天前——”
“32天前,我们一见钟情。”他默契接过。
他们同声:“就在那条溪。”
对视着,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命运之弦已拨动。
你可曾听到那极清灵的一声?无有回音。
越靠近溪边,她体内的魔法就越活跃。
她忍耐着,拼死镇压。
但她没有停下,她甚至也没有给出一星半点不要去的信号,她装作一切如常。
女巫的天性是好奇。
梅利亚是否也早已渴望魔法自由的感觉?梅利亚知道吗?
与生俱来的魔法。如眼如耳如喉如鼻。
是她的触觉。一起感受世界。
密布她的躯干四肢。构成神经的纤维。
与她同呼吸,与她共跃动。
她竟可以忍受没有它的日子那么久。
一千一百一十二天。
梅利亚啊梅利亚……
头,从水面探出。
呼吸——迅猛地呼吸——
另一颗头很安静。安静地浮在水面上。头身似乎是分离的,那颗头被安放在水面上,水是活的,头是死的。但流动的水里没有血。
那颗头的主人才被另一个人从水里揪出,他们,对,两个人,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
他们是兄弟。
但是那颗头的主人长得比她的唐尼妖异。
狂徒。
当他们来到溪边,唐尼先是动了动鼻子,然后惊喜地对她说:“我兄弟来找我了!难得他竟然舍得动!待会儿我跟你说一件事。”
她就在溪边等待,看他潜进水底捞出他那个不用呼吸的兄弟。
但是她的目光……
他终于喘匀了气,憋气对他倒不算什么,主要是把不配合的兄弟揪上来很累,他看到她在打量他兄弟,很开心地指对方:“我兄弟!”
他和他兄弟靠在一起,她看到两张相似的俊美面容。她说过她的唐尼很俊。
他抓着兄弟朝她游来。
同时他跟她亲昵地抱怨:“我这兄弟自从本事大了就觉得生命没有意思,屡次想要去找死神,我真是管得头都大了,好不容易约定好等到夏天我给他带回一个答案。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找来了。”
狂徒。
她评判。
“就是我想跟你说的那件事啦,我们回去说?”
她说:“好啊。”
注意力在哪儿?那蔑视死亡的人。她的目光被他吸引。不,无关爱河。是魔法。
一种有关让渡的预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