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
大祭司告诉他,他只是千万不幸巫族后裔中的一个, 还有许多的同族, 在遭受着同样苦难。
言亦君对群族并没有什么概念,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同族唯有母亲一人。
那些人迫害他们, 仅仅是因为不同族吗?
如今, 他终于得以手刃仇敌,甚至血腥地屠杀了整个村子, 大仇一朝得报,他应该感到快活、欣慰才是,可是那些悲恸的过往并没有放过他,它们蛀空了他的心脏,凝固了滚烫的鲜血。
赖以生存的支柱仿佛被骤然抽走了,于是剩下他一人在满目疮痍的深渊里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往何处。
言亦君深吸一口气,摒弃掉大脑中一瞬间多余的纷乱情绪,缓缓绕过假山,预料中潜在暗处窥伺的“敌人”,终于在月光下水落石出——
有那么一刹那,言亦君忘却了呼吸。
那是一条暗金色的幼龙,修行不到家,化人形都勉强,像个二头身的娃娃,额头上顶着一对刚刚分叉的嫩角,鹅黄色,颤巍巍的叫人担心会不会晃掉下来,尾巴上的暗金龙鳞都没长齐,尖端还依稀带着几分nai白。
偷窥不成被抓包的小龙崽吓了一跳,他注意到言亦君视线落在自己光秃秃的尾巴上,不好意思伸腿踹了一脚,仿佛把尾巴藏在身后,对方就看不见了似的。
言亦君在祭塔里见过不少异族,也包括龙族,作为龙渊界的统治者,龙族向来高高在上,轻易是见不到的,更何况一只应该被严加看护的幼崽。
幼龙见他发愣,壮着胆子迈动四条小短腿爬上假山,借着假山的高度才能堪堪与之平视,它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好奇地瞪圆了一双乌溜的眼,瞳孔泛着淡淡的金色。
那是太阳的颜色。
言亦君莫名的联想到毫不相干的东西,毫无疑问,眼前这条金色的幼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漂亮的龙,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小龙会出现在此处,也不知道,冥冥天意已将他们的迥异的命运用红线牢牢绑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言亦君忽然生出一股不可言说的冲动,想要伸出手,摸一摸这条漂亮的小金龙,就像很多年前他被囚在黑暗的山洞里,也曾努力伸出手,想触摸遥不可及的阳光。
小龙崽见男人一言不发朝自己伸手,它没有感受到敌意,也并不害怕——它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
它甚至还学着对方的动作,主动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而后两者在空中掌心轻轻相贴。
言亦君微微笑了笑,并不意外高傲的龙族会拒绝自己的抚摸,但仍不放弃,换了只手,从另外一个角度伸去,想要摸摸它的尾巴。
小龙崽反应十分迅速,爪子再次抵住他的手掌。
幼龙歪着脑袋眨眨眼,忽然开口:“你要跟玩我击掌吗?”
然后它意犹未尽地收回爪子,满脸期待地望着他,龙尾情不自禁翘起来,兴奋地甩来摆去,仿佛在等待第三次击掌。
言亦君:“……”
当时的他尚未曾意识到,此刻他俩的动作是多么沙雕。
“不玩儿了吗?”小金龙失望地垂下尾巴,鼻子却凑过来,鼻尖微皱了皱,“你身上有血腥味儿……”
言亦君脸色微变,他差点忘记,自己浑身还沾着仇人的血,像个杀人如麻的鬼魅。
不等他作出反应,一条shi漉漉的舌头已经舔上来,糊了他一熊脸。
“呸呸呸——”幼龙拧着眉头,夸张地啐了几口,愁眉苦脸吐舌头,“真难闻。”
难闻你还舔……
言亦君简直不知该对这只古怪幼龙摆出什么表情,他乏善可陈的单调人生并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更是从未遇到过这么不着调的家伙,脸上的污迹倒是被舔得干干净净的了。
可是手,还有衣服,都脏兮兮的,凝固着暗红的血色。之前言亦君并不如何在意,反正也没人看见他失态落魄的模样。
然而现在,满身黏腻血腥的感觉,着实令他有些不舒服。
幼龙捏着鼻子,嫌弃极了,但是他没有丢下男人跑开,而是张开嘴对着漆黑的天空,不轻不重地嚎了一嗓子:“嗷!”
言亦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几乎以为是幼龙在召唤长辈,要将自己这个形迹可疑的异族抓起来。
但见夜色深处不知从何飘来一朵云,白白软软棉花糖似的,这朵云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言亦君头顶上,紧跟着,豆大的雨滴倾盆浇头而下,把他里里外外淋了个透心凉!
“……”言亦君勉强拨开shi淋淋贴在身上的黑发,一言难尽地望着小金龙,对方正仰着脑袋,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
完成使命的云朵散去,一股澄明通透之感油然而生,言亦君周身巫力流转,转眼之间就将shi意蒸发得一干二净,这时他才感觉到方才那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灵气凝聚到极致形成的灵雨。
别说只是血污,什么Yin秽污浊之气都能轻而易举洗刷干净。
连Yin暗污糟的心灵,都仿佛被净化洗涤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