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扬扬。
“林家太太,你儿子怎么不读大学了?是不是有好单位要了?”
“大妹子,小远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了。以前小远在外读书,我不敢开口,现在趁小远年轻,可得抓紧啊”
“出去瞎混了几年,还不是退回来?”
“放着大学生不做,回来当农民?没出息!”
“掉链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回来的。”
“看林家太太那脸,准没好事。”
“林家无望喽!”
“……”
除了自己仅有两平方米的书房,对于林远而言,此刻没有一处地方是安静的,安全的。字字句句钢针一般撕心裂肺。曾几何时,他还是这个村子的骄傲和模范——
“林家太太,小远最懂事了。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小远,真有出息。读大学,娶城里媳妇。”
“人家林远是大学生,以后铁定是回不来的。”
“方圆几个村子,谁不知道林远?知识青年啊。”
“林家以后肯定要发达。”
“……”
谁曾想,区区几月,人还是那些人,人们的论调却已是大相径庭。奉承的时候越华丽,批判的时候越彻底。山野村夫。林远在心中咒骂,却始终无计可施。
掌灯时分,村子里面的人各自散去了。林妈妈开始张罗晚饭,林远在一旁打下手。
“妈,家里没菜油了,我去买一点。”卑微的语气。
“油?咱家现在还需要吃油吗?”眉尾上扬,目光鄙夷。
“妈,没油咋吃饭呢?”开玩笑地询问。
“哼!真好笑!吃油做啥?吃饱了,让人看笑话?”轻蔑地瞥了一下四周,冷言冷语。
“……”难道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笑话?
“白粥,白膜,咸菜。爱吃不吃。你现在可不是城里人了!”横眉冷对,自拿自吃。
“……”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奚落我?为什么?
“你以为供你上学是容易的事?自己不争气,做出见不得人的狗事!你丢人都丢到城里面了!”林妈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声调忽高忽低,满脸的不屑。
“……”我就这样不可原谅吗?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触犯法律,我就这样不堪吗?
“谁像你?你除了不给我争气还给我丢人败兴!你让我的老脸以后往哪搁?我以后要不要活了?”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在林远的头上猛戳,唾沫横飞。
“……”难道你养活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争气吗?我现在也很难受,我也不想。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和野男人乱搞的时候咋想不到呢?还是大学生?你咋不去死呢?我真白养你了!男女不分!要条狗会看门!养头猪能卖钱!圈只羊能吃rou!喂群鸡会孵蛋。你呢?你会做什么?你现在是一无是处!你现在去做泥瓦匠,都不如夏雪做得顺溜!我要是你,我早死去喽……”双手叉腰,面目扭曲,右手食指在林远的头上戳戳点点。
“够了!”夺门而出,冲入自己的书房。
房外的叫嚣并未丝毫停歇,愈演愈烈。
林远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抖动。大颗大颗的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滴在桌上,一大滴,一大滴,晶莹饱满。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晨,怎么了?”
“小远哥,他们欺负我,我打不过。裤子也脏了。我哥肯定会打我。呜呜……”
“乖,别哭,小远哥帮你吓走他们。”
……
“小晨,坏小孩都跑了。男子汉,不许哭。”
“嗯。小远哥,你真好。”
“傻孩子。脸都花了。哥带你到河边洗脸,洗裤子。小晨不要乱跑哦。”
“嗯!小远哥,你是我的哥哥吗?”
“傻孩子,当然是。小远哥最爱小晨。”
“小远哥,你真好。”
“好了。现在送你回家。天这么黑,光屁股没人会看见的,不用捂屁屁。哥教你唱歌,好不好?”
“好啊!好啊!”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虫儿飞/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夏雪晨的笑声和歌声犹在耳畔,林远禁不住笑了出来。那样的小时候,那样的爱和感动,那么纯洁,那么温暖。夏雪晨,一个无法忘却的名字。
山村的虫子在夜间总是很活跃,没有了人声的吵杂,一切和谐而恬美。那一夜应该和今夜一样吧。
十一点四十,村子里面最末的灯也灭了。
十二点半,他隐约听见林妈妈的梦呓。
村子里面的人起得早,自己得抓紧时间。
两封绝笔,一封给夏雪晨,一封给蓝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