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珍确实没有什么不会的。
完事以后,她正面倒在枕头上,过了一会儿才侧过脸对穿衣服的赵卉青说:“我等下会哭,但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情,你如果觉得奇怪可以先走。”
赵卉青盯着她瘦削的背脊看了一眼,给她盖上了被子,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她自己去厕所洗了洗,然后穿上外套去阳台抽了几只烟。
等她回来,俞珍已经先后用泪水和清水洗干净了脸,穿好了睡衣。
赵卉青在她旁边自然地躺下,顺手拉过被子:“那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了,打扰了。”
从此,赵卉青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这里过夜,像以前隔着固定距离同行一样,她们心照不宣地养成了这个习惯。
赵卉青每天会给她留了早餐再去上班,晚上两人再一起回来。没有人说过:“你今天来我家。”,只有“给你杯子刷牙。”“我的洗面nai放哪儿?”
赵卉青以为自己只是懒得说出“我们断了吧”,她感觉说了之后事情会很麻烦。而感受俞珍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抱着她睡觉的过程却异常简单。
或是因为陪伴,或是因为药物,俞珍不再哭泣。天气预报说,西伯利亚的寒chao又要来了,来势汹汹的强冷空气把俞珍的时间冻住了。
那天早上,赵卉青照例亲完她的脸颊,准备上班,俞珍面无表情地睁开眼:“你对我还是没感觉吗?”
“真的,”赵卉青凑近观察了一下她的黑眼圈,“你几点醒的?睡前没有吃药吗?我明明记得吃了的啊。”
俞珍看见她的睫毛,那长而纤弱的睫毛曾扑拨在自己赤裸的肩上。她挣脱赵卉青的手,翻过身背对她:“我什么时候醒关你什么事?”
“我烦了,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赵卉青劈里啪啦地踩着拖鞋,去厨房把豆浆机里的豆浆倒出来,又回卧室拿上自己的包,一边补妆一边说:“怎么不见?我知道你们的班表。”
“我可以辞职,搬家,换城市生活。”
“随便你。”赵卉青置若罔闻地戴上口罩,走出家门。厨房的锅上还温着鸡蛋羹和豆浆。
俞珍特地又和别的同事调了班次,只上早班。 赵卉青也默认只要她不主动联系,就不去她家的原则,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就这样开始了。
没过几天,鼎翔大厦出现了几个疑似密接者,办公群都在转发各种即将封锁这片商区的消息,赵卉青看到消息马上给俞珍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
赵卉青只好跑到店里去找她,她在准备外卖订单,还是那样慢吞吞的。她们应该快6天没打过照面了,虽然赵卉青有时中午会悄悄地来看一眼,就马上离开。
“要隔离了,赶快走。”
应该是知道了封锁的消息,店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俞珍把饮料和三明治打包好,装进外卖袋:“店里今天只有我在,店长没让我走,我就不能走。”
赵卉青尴尬地摸摸鼻子,问她:“药都按时吃了吗?”
俞珍并不看她,趴在柜台上填表格,像往日问顾客“看下吃点什么”,她问道:“你想过我吗?”
“想过,”赵卉青并不顺着台阶下,她靠在柜台上,看着店外急匆匆逃离这里的人群,“想你会不会把我的东西都丢了,我还想麻烦你送回来呢。”
俞珍把笔甩在柜台上,冷淡地说:“你该想的是当初为什么答应和神经病做爱才对。”
赵卉青一下被刺痛了,她卑劣的欲望像水泡被挑破。
俞珍说完就自顾自地去后厨了,留下她独自狼狈地面对一地透明脓ye,面对这个质问。
俞珍用做爱来逃避解体的痛苦和孤独,她呢,她要逃避什么呢?她的自相矛盾是在逃避什么呢?
赵卉青灰溜溜地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答案,可是她不敢去面对,她也没有时间去面对。部门同事辞职了,工作量激增,赵卉青暂时取消了教授中文的课程,等她再去店里上课时,已经过去一周了。
柜台里的员工见她来了,知道两人是朋友,便问:“俞珍是出什么事了吗?她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也没请假,微信消息也不回。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家住哪儿,不知道去哪儿找她。”
赵卉青顿如五雷轰顶,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她当即放了学生鸽子,赶到她家,抖着手用她给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被浓稠的寂静和黑暗笼罩,她冲进房间,把似睡非睡的她摇醒:“你怎么回事?你想死吗?”
“我想啊。”
赵卉青想起她当时眼中孤注一掷的锐气是如何撼动自己,而现在她的眼睛仿佛只是两个用来看东西的黝黑孔洞。
“我求你不要这样……”赵卉青抱住她,被悲伤噎得说不出别的话。她看过鹦鹉自残的科普,那些毛羽亮滑鲜艳的鸟儿,是如何黯然失色,如何一点一点啄落身上的羽毛,露出嶙峋的骨rou。
“我喜欢你。”
“不需要。”
俞珍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