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动不得的,稍稍一动,就如滚石下山,变化便要接连不断的簇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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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一封空白的情书。
现在这个年代,纸质情书是否早已成为过去式了。或许人们都是直接加联系方式,然后聊天时互相试探,既不费力,也保留各自颜面。
可你不想加他,加了之后,他的生活记录就会出现在你的朋友圈中,一次次提醒着你他的存在。虽然你可以选择屏蔽,但你觉得,只要他躺在你的好友列表,你就会忍不住点开他的个人资料卡,你不喜欢这样。
将信呈递给对方时,你不抱一丝期冀。与之相反,你更希望他能直接拒绝你,不留一丝情面最好,这样你就不必心存幻想。
你预料着他会冷淡辞谢,但现实总是出乎意料,像是不满剧情被猜中的剧作家,对设定的剧情走向涂涂改改,非要给观众一个惊喜。
他只是有些惊讶,原本因困倦而下垂的眼角向上提起,笑意描上眉梢,他的语气微妙地有些轻扬,问你:他可以现在就拆开吗。
你未曾设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因此你的大脑宕机了,忙于处理他的笑容和他暧昧不明的话语,却无法给出任何有效的分析结果。
因为你沉默不语,他似是认为你默许了,因此拆开信封,取出信纸。随信的一片红叶也被牵扯着带出,和着微风轻轻摇荡。
你的眼睛虽然逐帧不误地接收了视觉信息,但思考却停滞着。当你迟钝地意识到糟糕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信纸已然展开,入眼是一片空白,对方的笑意缓缓转变成讶异,眼眸也带上些许困惑。
你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起来,低垂着眼,不敢继续看他。乌鸦在一旁的树枝上难听地哑叫着,似是在嘲笑你的怯懦。
你不是故意的,若不是真的难以下笔,谁会愿意在考场上交白卷呢。虽然你在写之前就意识到你不知道该写什么,但你乐观地认为,只要握起笔,情绪说不定就自然地流淌出来了。
于是你放下忧虑,去买信纸。你对文具店的印象还是旧时简朴的模样,现在一逛,尽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你只选了最普通的米白色信纸,没有图案,简单素净,如他一样天然去雕饰。
为了避免干扰,你洗好了澡,做完了作业,甚至预料到妈妈可能会进房间、抱怨你的房间乱糟糟的,你还预先把房间收拾干净了。
万事俱备,你坐在书桌前,准备动笔。然而经过漫长的挣扎,你的信纸还是空白的,与你面面相觑。
时钟嘀嗒作响,你如一尊雕像,握着笔,却写不出一字一句。情感酝酿着,翻腾出零散的字词,可又像是在故意和你作对,就是不能组织成完整的句子,纵使有,也词不达意。
你叹气,果然比起写字,你更擅长画画。不用费心斟酌字句,只需将你见过的、或是想象中的画面忠实地描绘出来。文字太抽象了,你如是评价。那如果是画画,你会画些什么呢?
你想到你经常在图书馆碰见他,经过的时候,会看见他很认真地捧着书看,情绪随着书中剧情波动着,有时微微皱眉,有时带着清浅笑意,有时凝神思索。你就是在这里认识他的。
普通的一天,你写作业写累了,小幅度伸展着身体、舒缓疲惫之时,不远处的他不经意地闯入你的视野。你看清了书名,是你觉得很好看的一本书。
阳光为他镀上金边,头发、一侧面庞、眼睫都染上浅金色。他缓慢地眨着眼,眼神专注地聚焦在书的内容,对你的注视毫无察觉。
之后你总是留神注意着他在看什么书,他换书的频率是两三周一次,喜欢看各式小说和随笔集。你有空时会去借他在看的书,大多数你也会喜欢。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相似的灵魂吗,在此之前你都持着否定的态度,直到遇上他。
"我经常在图书馆遇见你,你看的书我恰好也喜欢"。刚想写这句话,你又推翻自己,这不是表明你经常窥视他的生活吗,他会觉得可怕吧。
你带上耳机,发散思绪。播放到某一首时,你的回忆开关被启动了。这首你很喜欢的歌,他在元旦晚会上演奏过。你有多喜欢呢,有段时期几乎每晚都在听,每段旋律都娴熟于心。
晚会时,看到节目单有这首曲子,你有一种遇到同好、激动得要落泪的感觉。曲子很小众,你没想到会遇上同样喜欢的人。
好不容易盼来了节目,穿着西装的少年从暗处走向万众聚焦的灯光下,半鞠躬行礼。你惊讶地睁圆了眼,台上人的面孔和你一直注视着的那个人高度重合,你还以为你幻视了。
他演奏得很投入,指尖在琴键上跳跃,身体随之轻舞。琴声如流水,时而细流缓缓,时而浪花涛涛。你闭眼感受乐曲的轻重缓急,轻如微风拂面,急如骤雨瓢泼。最喜欢的段落柔缓而惆怅,让你想到雨巷中丁香般的姑娘,与那萦绕不散的忧愁。
也是在那时候,你情窦初开,像是嫩芽破开轻薄包被,怯怯地伸展出幼嫩的子叶。如同所有生命的奇迹,你感受到那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