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荀的左手形态扭曲,只经过了简单的包扎。
“他们全是江西人,你是怎么卷进去的?你们一家才进京,也从未去过江西,为何会和你扯上干系?”这一点确实令魏池百思不得其解。
“我……”谭荀吱吱呜呜。
“你要对我说实话。”魏池加重了语气。
“我……原本是不认识他们的,到了京城之后,先是遇到妹夫的事情,我心情也不大好,于是就和朋友出去喝酒。到了酒馆之后,我们坐在了原先就订好的座位上,因为原本就是我心情不好,所以去的朋友也多在宽慰我。才喝了几杯,突然进来了两个傲慢的江西人,他们本就只有两个人,但是执意要坐我们的大座儿。因为原本就是我们定好的位置,于是我们一帮人也动怒了。大家险些要吵起来,酒店的掌柜过来平息事端,我听他们说话之间有些‘干儿子’‘干爹’之类的称呼。最后僵持了一段时间,掌柜给了我们全额的酒款,并且答应派伙计把我们送到另一家酒座去。我们这边的人看他们来头不小,于是也就答应了……”谭荀艰难的顿了顿:“我本该和同伴们一起走的,但走了半路我发现我寄放在他们那里的两帕方巾忘了拿,于是独自走回去……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两张不值钱的手帕,那天我竟然会转回去拿……”
魏池感到自己的心提了起来。
“拿了手帕之后,酒劲有些上来,我便到他们后院去小解。正走到茅厕门口,突然就听得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满口的江西话。我想到之前的那两个人,不由得想捉弄他们歇气,于是就躲进了隔间偷听……咳咳,他们所说的大概就是今年的必中,考题如何的话题……我当时大惊!这才想起他们说的‘干爹’之类的话可能是和宫内的人有关系。我本天资不高,能过乡试已经实属不易,这次京试本就不报太大念想。父母已老,妹妹又经历这样大的变故,他们本就伤心却还每天对我多有将就……可见对我还是期望颇高,想到如果我能高中,也许……”
“于是你就……”
“我就……跳出来恐吓了他们,他们两人也是依附于那个张子京的,那个才是司钥局大太监郭琳的干儿子,他们怕我把事情闹大,也怕张子京知道后怪罪他们,于是私下又把题漏给了我……我……我本以为……魏大人,小人真的是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有这样的念想了。大人,我父母那样大的年龄,妹妹还年幼……大人就念在他们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谭荀拉住魏池的手不放,魏池这才感到在闷热的牢房里,自己的手早已经变得冰凉。
――他是清白的么?
――我哥哥是清白的!
“你这些话对别人说过么?”
“没有!没有!我从未对他人说过!”
“和汤将军说过么?”
“没有说过。”
“……”
――何谓可为,何谓不可为?
――这是何本意?
――除非江西人愿意承认是自己冤枉了那位谭公子,要不他怎么可能脱罪?
――到了东厂,哪有问不出来的口供?魏大人放心就是了。
“魏大人!救救我!”谭荀感到在这一刻,自己一直坚持的情绪彻底崩溃了,这个人说是素不相识也不为过吧?但突然感到只有他才能救得了自己,他也知道自己一旦把真相说出来,就等于把性命交到了别人手上,连汤合他也不敢说,但是此刻,他觉得这个人可以托付自己的性命。
魏池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来,披上了黑色的斗篷。
谭荀看不清他的脸:“魏大人!”
魏池拿起桌上的灯笼,缓缓走到牢门前,仔细听了听――那个内官没有偷听。又到四处的墙上敲了一遍――确实是实心的墙。
“我先走了。”魏池回过头的时候,微弱的亮光映出了他的五官。
少年进士,少年英雄,少年高官……似乎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呢,囚室里的谭荀五味陈杂。
魏池拉开门,站在远处内官跑过来接过魏池手上的灯笼:“大人这是准备出去了?”
“……嗯!拜托你们……好好待他。”
作者有话要说:庆春芳是华尔街么?两国之间的博弈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协议,一场弊案都能牵扯出百种想法,那么一场战争有牵扯着多少人的利益呢?
魏池最近可真是郁闷啊……
三万两银票就在袖子里,他想关心的真相也已经在面前。就像徐大人说的那样,这个官场早已腐朽了,而魏池不过是个虚伪之辈?
行贿,也许是两年前的魏池所绝对不去想的事情……但是现在似乎从理想主义者的圈子里出来了,不过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失去所有的原则?
江西人固然有罪,但是不是因为他有罪而且注定是死罪,那么再加一条也不为过?
如果不做……那么杜莨呢?
还有那个无辜的,被命运逼到死角的小女孩呢?
☆、第一百三十章
130【建康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