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甘湉,请你讲一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午后的教室里充斥着闷热的气息,头顶上老旧的风扇轱辘轱辘地转,窗外的蝉鸣聒噪得恼人。
夏天,下午两点,数学课,戴着眼镜板着脸的老师。
一切都枯燥得刚刚好。
好得让人想睡觉。
同桌悄悄瞄了眼脸色越来越黑的数学老师,暗叫不好,底下的手掐了把甘湉的大腿。
“我靠你干嘛!”甘湉猛地惊醒,站起来,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尖叫声。
班里的女生们开始偷笑起来,自以为很隐秘地交头接耳。
“甘湉,下课后请你来我办公室。”
“去办公室干嘛?”甘湉还有些发蒙。
数学老师和善地一笑:“喝茶。”
甘湉虽然是个男生,但意外地不怎么出汗,可饶是他不出汗,也要被老师办公室的空气蒸得想立马走人。
他们十七中出了名的破烂,对学生还好,教室里装了两个风扇,但对老师就苛刻得很了。
甘湉瞟了一眼对面桌在用蒲扇扇风的一个老师,心里蠢蠢欲动地想借过来给自己扇扇。
“看哪儿呢?来办公室还不严肃点!”
甘湉收回眼神,视线集中在眼前数学老师的腋下——他们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上班的标配就是衬衫。衬衫就算了,这位非常容易出汗的老师天天穿这件白衬衫,腋下shi了一大片也不自知。
“甘湉,你初三了。”数学老师苦口婆心地教育眼前这个长得可爱性格却不怎么可爱的小少年,“你就不想考得好一点,考出我们这个小县城吗?”
这个县城依托在一个一线城市底下,与繁华的城区不同,他们这边穷得宛如上个世纪。这里的居民们民风淳朴,家家户户敞着大门,男女老少穿着朴素的衣服裤子,没有电影院,没有大型超市,没有商场。大人们没事就出门聊天,和邻居打牌搓麻将,小孩们一放学就去泥地里玩儿。手机只是偶尔用来打电话给远方的亲人,电视是用来偶尔消遣的电器,至于电脑,那是什么?
数学老师啰嗦了一个课间,见甘湉一声不吭就这么木愣愣地站着,一时气头上,叫人出去罚站了。
甘湉心里可开心,外面至少还有风呢,总比这闷热的办公室好。
甘湉在走廊里站了一个眼保健Cao的时间,直到上课铃响了,来上课的语文老师过来对他说了句:“你先进去上课,你们数学老师说了,叫你下课再出来罚站,下午每个课间都出来。”
甘湉跟在语文老师后面回了教室。
他的位置在风扇底下,这位置还是他凶了别的同学才换来的。
他不出汗,可他怕热啊。
同桌见他回来了,八卦地问他数学老师讲了什么。甘湉闲闲地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切,没有少爷的命还整天一身少爷病。”同桌低低地嘲讽他。
甘湉打了个哈欠,权当自己聋了没听见。
语文老师是个刚毕业的温柔女生,也不知道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名牌师范学校毕业偏要来这破地方教书育人。也许是刚毕业的年轻人总有一些远大的理想,她刚来就被校领导指定教最重要的初三年级。
甘湉还记得语文老师刚来他们班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承诺自己一定会帮助他们每个孩子都考上市里的学校。结果咧,这才过去半个学期,还剩下一个半学期呢,这位年轻的语文老师就变了个脸,只管成绩好的学生,对于成绩处于中下游的学生就采取放养政策。不过甘湉倒是很体谅她,毕竟老师都更加喜欢听话的好学生嘛。
这语文老师还有个毛病,上课提问从来只提问成绩好的,成绩差的那些个睡觉开小差还是干什么她一律不管。
“纪以繁,你来分析一下这篇阅读的中心思想。”
第一排一个瘦瘦的男孩站了起来。
瞧,这就是个各科老师每节课都要叫个好几次的好学生。
男孩正处于变声期,大概是觉得自己声音不怎么好听,他从来都是能省多少口水就省多少口水,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就连什么“然后”“呃”这类口癖都不存在。
像语文这种喜欢分析文章的科目,语文老师一开始还总叫他多说一些,但这个叫纪以繁的男孩犟得很,把自己该说的说完就一声不吭。
“很好,非常棒,请坐。”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让自己得意的好学生坐下。
“切,书呆子而已。”甘湉的同桌又在低声嘲讽。
甘湉觉得他这同桌还挺搞笑,总能被他找到些他看不惯的点。甘湉初二转学过来的时候还没拿到校服,就穿着一身名牌进了教室,这位同学就很不客气地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嘲讽他“一身假货有什么了不起”。
甘湉这人吧,最大的缺点是懒,最大的优点他也觉得是懒。虽然他暴躁了点,但很多时候因为他懒嘛,所以连暴躁也是要挑时间的。转学那次甘湉就懒得暴躁,直到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