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有风从拉开的窗缝里溜进来卷起窗帘,凉气带着雨水的味道一起铺满房间,堆叠着爬上床脚将温暖的被褥也吹得Yin冷下来。
卫茑的伤腿隐隐作痛起来,冰冷的沉重感慢条斯理刮过骨头深处,他皱了皱眉,但更深的梦境裹挟着他的意识下坠,卫茑像是要被这深水般的凉意淹没窒息。
不愉快的,一点都不轻飘飘的梦。
穿着旧围裙的女人擦了擦手,把两个盘子端到矮矮的小桌子上,卫茑茫然地坐在桌子旁等待,女人盛了一碗饭放到他面前,急急脱下围裙挂在墙上。
“妈妈妈。”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过久远,在嘴里囫囵好几下也无法好好发音,最终,他发现叫出这两个字的也不是他。
眼下这具年幼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殷勤将外套递给女人,卫茑像无法确定自己定位的看客,视角不断变化,画面有时又很混乱,女人摸了摸年幼卫茑的头,带上门出去了。
年龄看起来很小的卫茑坐回桌子前,用大碗盖住一个盘子里的菜,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卫茑打量房间里的装潢,天花板很低,顶上吊着孤零零的灯泡,昏黄的灯光显得桌子前独自吃饭的小孩更孤单了。
他还记得这里,父母带他从村子里搬出来后朋友介绍的住处,地方狭小,甚至不如他如今的半个卧室大,但房租便宜,因为房东是个视力不好的老太太,住在他们隔壁,需要租客的照顾。
桌子边的小孩已经吃完了饭,把碗洗干净后将剩下的菜罩起来,趴在饭桌兼书桌上检查自己做完的作业,暗淡的灯光确实影响人的注意力集中,卫茑看到他揉了好几次眼睛。
“他们不会回来了。”卫茑告诉他。
不过小孩听不到,他要等到更加寂静的深夜,等到人惊慌失措的敲门,等到邻居告诉他他的父母出了车祸,等到茫然被从来没见过面的亲戚收养,拿走赔偿金后把他丢到福利院。
要等很久,很久,这个梦才算结束。
温柔的,手心软软的抚摸,贴在他的额头上,卫茑感觉像是吸满了冰水的棉被从他身上移开那般突然轻松起来,“你出了好多汗。”有人小心扶起他的头,散发出甜味的ye体被送到唇边,“喝点水吧。”
卫茑没有动,余栎在一个盒子里找到吸管插进水杯里,轻轻点了卫茑的下唇,“喝一口吧,我给你量下体温。”
卫茑坐起来,接过水杯握在手里,余栎拿耳温枪点在他耳道,“嗯三十七度二,有点低烧,我一会儿问问护士用不用开药。”
原本拉得严实的窗帘被昨晚的风吹开一条缝,大概是雨过天晴,明亮的光线从缝里照进来落在余栎柔软的发丝上,皮肤上的绒毛也在光明中纤毫毕现,卫茑把脸埋进这只看起来就香喷喷甜蜜蜜的水蜜桃肩膀里,余栎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他拍一拍卫茑的后背安慰他。
卫茑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我想回家。”
“那问一问医生你能不能出院了。”余栎把耳温枪放回抽屉抱住卫茑,用自己的体温慰藉他,“你还在发烧呢。”
余栎的衣服上有着好闻的香味,毛茸茸地把卫茑的脸围起来,阳光刚好在他身边投出一片光斑,他坐在那里就像是太阳下开出的一朵苦橙花,什么晦暗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于是卫茑紧紧闭上了嘴,如同安静观赏一朵花。
齐寓木自然对卫茑的想法绝对遵从,余栎还在想着去哪找卫茑的主治医生,齐寓木已经连人带行李一同打包到了自己的车上。当然,说是行李,也不过是余栎给卫茑送水果点心时遗留下来的几只玻璃碗。
“真的不要我留下来吗。”齐寓木将卫茑抱到沙发上,下巴搁在他肩侧用自己的长发撩拨卫茑脸颊,“不需要我来照顾你吗?”
卫茑的石膏已经拆除,本来也没打算要齐寓木一路抱着他回家,毫不留恋挥手道别,“不用。”
齐寓木作出受伤的表情,神采飞扬的艳丽眼尾骤然垂了下去,像是漂亮的名贵猫咪在委屈巴巴撒娇:“我可是担心你呀。”卫茑把他蹭在自己脸上的头发撩到一边:“去福利院的时候买点蛋糕糖果。”齐寓木双手抱住卫茑的腰,脸在他肩窝里蹭个不停:“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去。”
卫茑用手心覆盖住他的手背,略带疲惫靠住齐寓木,“我想睡一会。”卫茑的手心又shi又冷,带来令人不快的触感,但齐寓木反过手紧紧握住:“睡吧,等你醒了,我也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