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樊笼
即使再选一次,我也还是会走那条路吧?
我又做那个梦了,梦见一片桃林,花已尽谢,蓬勃着初夏的新绿。
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且常年为步履所打磨的光滑的青石路,一条是不知何时被三三两两的游人踏出的小径,似乎很快它便要被草木生长的速度追上了。
我正踟蹰着,忽然远处闪过一道人影,红黄相间的,带着一丝陌生的熟悉感。
我大喊着:“御弟哥哥!等等我——”便匆匆追了上去,未曾在意走上了哪条不归之途。
说来也好笑,小时候我偷偷趁师父师兄们不注意溜下山去听茶馆里的先生说书,顺道买点小面人玩玩、糖画咂么,被发现了回来免不了被捉回来挨一顿骂——也可能是两顿,大师兄跟师父学得有板有眼的,严肃得不得了。只有二师兄,会在我关禁闭后送些饭菜果子给我,还偷偷将被师父没收的小人儿还给我。
小时候的我,最喜欢二师兄了,每到那种时候都会忍不住搂他的脖子亲上一大口,“吧唧”得他脸上都是我黏糊糊的口水。
如果得了空,我还会用手里的面人人给他讲讲我最近听到的新故事。有次我正好听来了女儿国王与御弟的故事,虽然跟说书先生不能比,甚至很拙劣,但二师兄不在乎,他望着手里的面人又瞧了瞧我,吃吃地笑了,不掺任何颜色。于是,我也忍不住对他笑了起来,傻里傻气的。
这景象被一旁把风的大师兄看去了,他一边四下张望生怕师父突击检查,来个一网打尽数罪并罚,一边免不了又叨叨——“两只呆头雁。”
那御弟自然是我道听途说来了的人物,然而梦中我却好似认得他一般,不顾一切地拼命追上去。
每一次、每一次在我即将追到之际,总会发生点什么——当然,这都是事后陈词。本身在梦中时我是不会有这种清醒的意识的毕竟啊,梦已经是我最后一处不被浸染、可以短暂忘却一切的庇护之地了。哪怕是噩梦!
——这次是不知打哪抛出了道大铁钩,带着红烙般炽热的色泽,一下从腰部扣住了我。一勾即中,疾速回收,将那背影便刹那间从我眼前抽离了。
浓稠的黑暗自我眼前呼啸而过,速度快得连先前梦中搭建的景象的残影都辨不分明,只有耳边隐约传来的雀鸟振翅声。
于是,我醒了。
他的左臂铁箍一般勒住我的腰,也不怕被压麻,右掌心时不时在我小腹上摩挲徘徊,痒得我一阵鸡皮疙瘩直起。
后背的曲线乃至股沟皆被紧贴着,甚至可以依稀感受到他胸膛上疤痕蜿蜒出的狰狞纹路。他将脸埋在我的颈窝中厮摩,不知道是喉头还是鼻间嘟囔着无意义的音节——原来他也会做梦,在别人面前丝毫不设防地享受酣眠——然而我却不敢妄动,生怕惊动这尊修罗和他长驱直入的家伙什。
身体里亘着异物的感觉并不好过,哪怕有那么一两刻曾与之共赴鸾巅,亦终抵不过暴虐居多。即便枕边人已短暂地入梦,可它的硬挺与炽热都在时刻提醒着我,这才是真实、这才是现在!并且他睡得并不算沉,随时都可能醒来。能拖延一会便是一会罢至少我希望他醒来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我。醒来的他永远像头无法厌足的兽,会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撕碎、不玩弄到散架誓不罢休那种经历有个一两次就够了。
真是讽刺,目前我所能做的,有且仅有一动不动、同床而异思,罪魁祸首正肆无忌惮地在旁坐着他的美梦。
石室幽晦,好在有天窗透出几丝晨光,细细听会发现外面有几只雀鸟扑扇着翅膀。
我期待着有鸟儿能够发出鸣叫,好让我猜猜它的模样——那婉转如歌的,是一种红喙黄颏的小小鸟,胸前好似沾了谁家的胭脂,不住地诉着相思;还有种叫声洪亮清脆、中气十足的,顶着雄赳赳的黑冠,颏下生出出浓密的髭须,垂到喉部的皆已花白,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尾下却意外地延伸出一大片金黄,灿烂得可爱;还有还有
他突然翻了身,似乎是被扯动到了,不免低yin,外头乎扇的羽翼声一下子远了,空留下一小片被黑暗剪裁后的蓝天,连片云丝也无。
雀儿你为什么不鸣叫?
是相思无迹可寻,抑或未来得及一倾衷肠?
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调整成一个至少让他更舒服的姿势。
“你醒了?”我见他唇角带着笑意,眼中尚有几分迷蒙,不自禁地便将我的头搂至其胸口,轻轻在我额间印下一吻。
待我再抬首望向他,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玩世不恭的姿态。美则美矣,可他即是利器,无坚不摧。其眸光幽深,若要强行探究,却只能辨出几分算计与狠毒。
我垂眼避开锋芒,冷冷道:“教主可还尽兴?”
“我的小雀儿,你可真是伤透我心哪,床还没下便要翻脸不认账么?”
老实说,我讨厌他这么唤我。
“实力和忠诚属下都已证明过,还请教主派下达任务给我!”
他嗤嗤一笑,指腹点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