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在二十一世纪,他曾经觉得这些大道理就只是口号,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由衷地说了出来。
听说真的可以挽救老郭头的生命,村民们自觉排起了长队,挨个讲述郭金刚生前的种种恶行。为了节约时间,镇长甚至还找了镇子里的三名文书,按照冯凯教给他们的格式,记录询问笔录。在现代,两个侦查员询问一名证人,都是要记录时间的,时间点还不能重复,否则就会被认为是伪证。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仅仅在一天的时间里就记录了近百份询问笔录。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笔录,顾红星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这就是所谓的“万民书”吧。
冯凯二人赶着天黑之前回到了局里,把正准备下班的预审科廉风科长拦在了办公室。因为案件调查进展很快,证据齐全,所以此案已经完成了侦查工作,明天就会被报卷
(1)
到法院。由于此时检察院的职权还没有恢复,案件审办的速度都很快,缺少了审查起诉这一个重要关卡,所以幸亏冯凯他们二人的动作快,这才给案件审判带来了转机。
花了三个小时,在看完那厚厚一沓询问笔录和顾红星临时冲洗出来的照片后,廉科长明白了冯凯他们的意思。
“可是,他不是在侵害发生的时候作案的,不能算是正当防卫。”廉科长没有计较被耽误下班,说,“不管死者有多坏,以暴制暴那也是犯罪啊。”
“民意啊,我们法律虽严格,但是必须尊重民意啊。”冯凯说,“法律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人民啊,不尊重民意的法律算什么法律?”
廉科长盯着冯凯看了半天,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法治居然有这么深的思考。他想了想,笑着说:“我能理解,你们今天被乡亲们的举动感染了。但是,究竟该怎么判,不是我们公安机关能说了算的。这样吧,我明天专门去一趟政法委,和上级领导详细汇报一下此事。特事特办,上级会协调法院的。”
“那,能不判死刑吗?”顾红星问道。
“死刑?”廉科长笑了笑,说,“你们要求这么低?你们不都说了吗?我们党,是人民的党。我相信法院会酌情减轻刑罚的,我原本还想着,能争取个缓刑呢。”
冯凯知道,1979年,我国才颁布了第一部 《刑法》和《刑诉法》,1980年才正式实施。而此时,除了反革命、贪污等特殊犯罪,对于其他刑事犯罪,法院都是参考之前的《刑法草案》,酌情判决,有着很大的自由裁量权。虽然这个时候一般对刑事犯判决都很重,但毕竟社会危害性不大,还有了“万民书”,廉风并不是在夸夸其谈。如果真的判了缓刑,就不用进监狱服刑了,在老百姓看来,和赦免无异。冯凯这才喜笑颜开地从预审科办公室大门前移开,算是放廉风回家了。
像是做了一件好事,顾红星的心情大好,之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他和冯凯二人回到了宿舍,径直去敲响了林淑真的大门。
果不其然,袁婉心也在宿舍里,面颊上还挂着泪珠,不知道是因为对老郭头的感激还是因为自己的内疚。林淑真看到顾红星也是显得有些尴尬,但和上次给他们吃闭门羹的态度相比,现在已经算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这种尴尬倒是让冯凯放心不少,既然是误会,那一定是会解开的,虽然顾红星这个愣头青还弄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放松下来的心情让冯凯格外兴奋,他绘声绘色地把他们去郭头镇的经历以及和预审科科长的交谈都给描述了一遍。袁婉心的表情由忧到喜,林淑真也是充满了感激。
冯凯注意到,林淑真趁人不注意,偷瞄了顾红星一眼。那种眼神,是他俩在楼顶上看星星的时候才有的。
而最近几天,那个费青青没有再来找过顾红星,看来是他冯凯的“狗叼rou”的故事起了作用,顾红星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于是冯凯趁热打铁,约了林、袁二人休息日去开豁。可惜两人一算值班日期,礼拜日都有班,也只有在礼拜二的时候两个人都轮休,开豁的日期也只能定在礼拜二。
回到了自己宿舍,两个人都沉默着。冯凯思忖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其实,你和林医生……”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红星打断了:“冯哥,你之前说,那个翻拍架我们可以自己做,可是灯箱能自己做,相机支架是金属件,没有车床是不行的啊。”
原来顾红星的心思根本就不是在林淑真这事情上。
但是顾红星的话还是刺激了冯凯的灵感,他灵机一动,说道:“车床,阿姨原来在的玛钢厂不是有车床吗?”
“可是那厂子是给军工企业提供材料的,管理很严格,一般人进不去啊。”顾红星说道。
“你不是一直很想进去吗?”冯凯的眼睛里闪着光,说,“这不就是天赐良机?”
“啊,我懂了,我懂了!真有你的!”顾红星用食指指着冯凯,不停地摇晃着手指,兴奋地说道。
这一夜,因为兴奋,顾红星整晚没有睡着。天一亮,他就拉着冯凯等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