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肖嘉敏一来就问道。“我、我、我……”人越多,压力就越大,我一时忘记要说的话了。“是这么回事。”王浩华接替我说道,“成果对现在的方案提出了疑问。”“没错。”我顺势把话说出。“那个……赵文龙的下肢被压太久了,以目前的方案把他救出来反而会害死他。”说话的时候,我有观察他们的表情,王浩华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模样;肖嘉敏则面无表情,平静如水;最令人在意的是孙毅杰,他宛如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不一会,质疑声响起。“你没毛病吧。救人出来是在害人?这是什么逻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孙毅杰一边说,一边做出挥手赶人的动作。“行了,行了,我知道大家同学一场,你也是想尽力帮点忙,有心就行啦。走吧。”正想解释清楚,这时,轮到肖嘉敏发声质疑。“现在的救援方案怎么就是在害赵文龙呢?”肖嘉敏说话期间,又有一人走过来。这位主动过来的人是二班班长陈珊珊。平刘海,两条麻花辫,一副书香门第里的乖乖女形象,事实上,她确实是一名善良质朴的三好学生。而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在我面前被炸身亡的吴国富的女朋友。王浩华、肖嘉敏、孙毅杰、陈珊珊、李鸿明,这下好了,成大杂烩了,两个班里除许静和杜莱优不在之外,主要领导人物(当然排除我和李鸿明)都聚过来了,我的压力更大了。“成果,你刚才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我想听听你的具体想法。”陈珊珊说。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她都释放出友好的信号,无形中给了我一股莫大的勇气。“……呼。”我深呼吸一口气,决定直奔主题。“赵文龙的下肢被压太久了,特别是左腿。肢体长时间受到挤压会产生毒素,如果贸然把压迫物移开,重新打通血管,毒素会经由血管流遍全身,最终导致人体中毒死亡。”“胡扯,简直是胡扯。”孙毅杰立刻反驳道。“若按你说,我们不就不能动赵文龙了吗。哎,你平常是不是很少看新闻,你难道不知道即使是地震现场,救援方案也会和现在一模一样吗。居然还有不能动的道理,笑死人。”
“你说得没错,但你说的都建立在有专业医疗保障的前提下,而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现在的医疗条件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人只是被压着而已,把人救出来就行了,怎么就和中毒扯上关系了呢?还会丢掉性命……哼,危言耸听,不赶快把人救出来,才真的要没命。你要是说腿断,动脉破裂,松开压迫物会血流不止,这种说辞我倒能相信你。”人对于不了解的事物是看不出区别的,要正确评价事物,需要的是知识和教养。意见恐怕难以统一,但我还是要说清楚,不是出于争个高低、对错的目的,单纯是想把知道的事说出来,让人知道有这回事而已。或许是受到覃达聪的话语影响,想藉由这种方式卸下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关联责任也说不定。“我不是乱说,医学上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做‘挤压综合征’。若是受重物挤压的时间不长,确实能直接移开挤压物,救人出来。但赵文龙被压在废墟下的时间太长了,快接近二十四个小时。就拿他的左腿来说,由于压迫的时间太长,肌rou组织缺血坏死,已经产生出大量毒素。”我急于说明白,语气不经意加快了。“因为肢体受挤压,血ye循环不畅通,这些有毒物质只局限在局部。但当挤压力量解除,血ye循环恢复,这些有毒物质……其中之一好像是钾,钾离子会跟随血ye的流动进入肾脏、心脏,致使伤者急性肾衰竭或心跳骤停,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出现这些症状等同于宣告死亡。”“什么跟什么,我怎么感觉你也不是很了解就信口开河。你是想趁此机会故意显摆知识很渊博吗。那我问你,你能确定救人出来之后一定会出现你说的情况吗?”我没学过医,无法担保知识上是否有错漏或误解的地方。我只能从心底认定不做任何措施的情况下贸然搬动挤压物绝非明智之举。“我……不确定。”所以,我这样回答。没有违心的回答,却也是不能服众的回答。孙毅杰好像赢得了什么比赛似的,露出获胜者的笑容。“会长。”他看向王浩华,像是等待比赛裁判宣布结果一样。“我总结一下成果否定当下救援方案的理由。”王浩华不急不慢道。“第一,受挤压的时间太长;第二,没有医疗保障。所以成果认为,我们往常认可的救援方法在如今并不适用。成果,你是这意思吧。”“……差不多。”“那你的新方案是什么?”又回到这问题上了。我没有新方案,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有新方案,想法倒是有一个——等死。人性点说——安乐死。如此残忍的话,我无法说出口。试想一下,一个无助的人凭借意志力挺了那么长时间,终于等来别人的救助,满怀期望地等待被救出的那一刻,这时却突然有人站出来宣告:你没救了,等待死亡的倒计时吧。这话谁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