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斐然站在这座城最大的珠宝店里,听着他们家的销售经理苦口婆心地劝:“少爷,这颗是纯净度最高的了,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们去《泰坦尼克号》给你抢那颗海洋之心?”
施斐然倚着柜台,瞄着经理手上那枚蓝宝石。
其实不是不满意。
具体是什么成分有点杂。
他下意识想参与比较,想挑选一枚成色远胜于裴映之前戴着的那枚。
他见不得裴映装可怜,哪怕是装的,他也毫无办法地站到了这里。
突兀洪亮的手机铃响起——施鸿。
施斐然朝经理打了个手势,一边掏手机,一边考虑着是否要把施鸿的专属铃声改成相对温和的旋律。
这一惊一乍的对心脏不好。
他抄起手机:“喂,爸。”
“忙着没有,过来喝茶?”施鸿的语气亲和得像一个公园遛鸟的退休大爷。
“好,我现在过去。”施斐然说。
他等着施鸿先挂断电话,然后才把手机放回兜里。
“少爷,宝石真的不能比手指宽,”经理以为是尺寸的问题,喋喋不休道,“那戴着也不方便呀?”
“我再想想。”他说。
施斐然走进独栋别墅院子大门时,正好迎面遇见一辆面包车开出来,面包车车身上还有显眼的装修商广告。
别墅过年时候刚装修过,这才过去几个月,施鸿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还有就是,那面包车看上去有点破,不像是能跟施鸿搭上的装修商。
施斐然纳闷了一会儿,在院里停车位上停好车,下车,整理身上西装,进屋。
茶已经倒好了,施鸿身边站着的仍是上次那穿唐装的中年男人。
照例在一壶茶之后,换上了棋盘。
“听说你在挑蓝宝石?”施鸿问道。
他迟疑了一会儿,承认:“是。”
施鸿:“你对珠宝从来也没什么兴趣,挑来送给裴映?”
这次他迟疑的时间久了一点儿:“是。”
施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摸出一个绒布袋,从里面掏出一颗宝石,放到施斐然面前:“这个,你拿去。”
施斐然被宝石反射的光芒刺得微眯起眼。
他对珠宝没兴趣,但小时候被施鸿逼着学会了看懂这类东西的价值。
“不行,爸,”施斐然没有伸手去拿,“这太贵重。”
“我是你爸,有什么贵不贵重的。”施鸿笑了,“我过几年一闭眼睛,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施斐然还是没伸手:“这颗有点宽,裴映戴着画画不方便。”
施鸿没再说话。
短暂的两三秒,对施斐然来说仿佛有人把他的头摁进冒泡的油锅。
“是我考虑不周,”施鸿伸出手,拿回他面前那颗蓝宝石,“我再给你找找更合适的。”
施斐然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是不是跟方家老大闹矛盾了?”施鸿又问。
方理?
方理实在没有招儿,跟施鸿告状自己打他了?
幼儿园吗?
他知道施鸿最不在意这种事,笑了笑:“改天我给他送个果篮道歉?”
施鸿也跟着笑了:“方家小子还跟我说了一个很离谱的谎言。那孩子平时特别稳重,怎么会搞这么小儿科的恶作剧……”
说到这,施鸿笑着摇了摇头。
施斐然从竹盒里摸出一颗白色棋子,落到棋盘上:“方理说什么?”
“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是不信,就自己去验验。你说说,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施鸿落下黑子,抬头看了看施斐然身后,挂于墙上的古董钟,“时间正好,下完这盘,你陪我去医院。”
施斐然倏地屏住呼吸。
“让你陪我去体检,想什么呢。爸年纪大了,就想多跟你待会儿。”施鸿的语气越发亲和,“你小时候还缠着我,让我带你去游乐园呢,怎么,大了,不愿意理我这个糟老头?”
时间慢到施斐然可以感知每一个细小的颗粒。
他相当了解施鸿,也明白施鸿的套路。
但凡他跟施鸿去了医院,施鸿一定会说来都来了,顺便抽个血,验一下亲子关系。
情况和二十多年前那次不一样。
施鸿的医院里没有他的人。
这世上也根本没有施鸿的血脉。
他想掉包血样都做不到。
“爸。”施斐然将棋子丢回竹盒,坐直。
“我不是……”他说,“我不是你的儿子。”
施鸿脸上的笑顿了一下,摆摆手:“行了,别逗你爸。你爸没遗传给你好东西,就给了你治不好的哮喘。爸心里有愧疚。”
梁佳莉是有一些好运气在身上的。
施斐然的哮喘大概率是因为早产,不是遗传。
而施鸿自从有一天亲眼看见他哮喘病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