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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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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了。”

    拳头挥在蒋云程脸上的时候我还懵着,但我的第二拳已经落下了,他朝后面倒,撞塌了桌上的参考书,撞歪了书柜,薄薄厚厚的书掉下来砸在他身上头上,我跟上去抓他的领子,第三拳落下去蒋云程的嘴唇已经出血了,我分不清了,他似乎尝到嘴里的血腥味,胸腔震动着无声咧开嘴笑。

    第四拳却没落下去,我被老蒋拽开压在地上,他的膝盖紧紧压在我的背上,我不甘心,嘶吼着蒋云程的名字,尖叫着我要杀了你。

    周女士抱着蒋云程哭,我被老蒋压在地上,一只手折在后腰,另一只手在打救护车。蒋云程就那么躺着,皱眉摇头,接着拧身吐在旁边,酸臭的呕吐物里掺了好多血,我也痛得要命。

    那是我有记忆第一次哭那么痛苦,喉咙吞了滚烫的炭块,头也痛身上也痛,明明挥拳的是我,痛的却也是我,肚子里像是有座石磨,把我的心肝脾肺的每一寸每一段都搅烂碾碎,被蒋云程一个淡淡的眼神划破,溅成一地的烂肉脏血。

    不,不对,不是蒋云程。

    不应该是蒋云程,应该是哥,他应该是我哥,带我打球给我讲题的,我的亲生哥哥。

    他比我大八岁,会帮妈妈做家务,会给我留一道细细的台灯光。

    他是年级前五,有清俊的身体和样貌,有含羞的女生给他递情书和零食。

    他是我的亲生哥哥。

    不是蒋云程。

    周女士打了我一巴掌,很痛,指甲划出一小道血口,我第二天还是顶着那个巴掌印去上学。班主任是个年轻女人,早自习后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块巴掌大的敷料。

    “贴在脸上吧。”她原是想我自己来,大概是我这副样子太可怜,轻轻叹口气,站近了亲手帮我贴上那块敷料,有一丝凉,大概是有什么镇痛的药物。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张老师,”我哥还在医院,老蒋说是轻微脑震荡,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家里现在只有我,老蒋只有晚上回来一趟,我守着黑漆漆的大房子,写完作业安安静静悄悄爬上我哥的床,很软,又很冷,“我哥不喜欢我。”

    张雅没想到我这么直白,坐下拍拍旁边的凳子:“坐下,慢慢说。”

    “我哥不喜欢我,他不想跟我做兄弟。”

    放学还是老蒋来接,我畏惧看见我哥那双晦暗的眼睛,还是小声说,“我想去医院看我哥。”

    “去干什么?再跟医生打一架吗?”老蒋还没训过我,心里也憋着这股气,掉了头却嘴上却不饶人,“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打架的料,你哥右边两颗牙差点打掉了,大臂骨折,还好是左手,你要是耽误你哥竞赛你妈就疯了。”

    “爸,”我很少这样叫他,但蒋云程的笑让我猛然意识到我还是个小孩子,不光是年龄,是一种呵护起来的烂漫,一种幼稚的自我,我远没有生长出匹配年龄的精神,所以蒋云程才会蔑视我,嘲笑我,漠视我,“你们为什么要生我?明明连上初中的哥哥都没精力照顾。”

    老蒋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在红灯前猛刹,后面的车恨不能撞上来似的鸣笛。

    “你那会儿还不记事儿,咱家小生意好了些就想把你哥接来,毕竟你姥爷身体也没那么好。”

    “那阵刚忙过,咱家开了第二家小超市,你妈妈出了月子就连忙把你哥接过来了,转学手续都是现成的,原本以为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没想到手续突然卡住了,当时给你哥选的那个学校并校,特开了一条优等生通道,你也知道,你哥成绩好。”

    “但有人三十万买了一个名额,你哥就被挤下来了。你哥欢天喜地在城里过了一个热闹的暑假,和超市附近的小伙伴都混熟了,每天嚷嚷着开学之后要如何如何一起玩,却在临开学送回乡下去了。”

    “你哥一个人,拖着一个到他腰的大箱子。你妈妈抱着你哥哭得厉害,你也开始哭,你妈妈只能挂着眼泪哄你。奇了怪了,你打断奶就倔得像头牛,上了幼儿园更是从来没哭过,唯独那一天,搂着你妈妈的脖子不肯松手。”

    噢。

    那一刻我就懂了,那个轻盈却让我剧痛的眼神不是讽刺,是我会错了意。

    我忍不住笑起来,老蒋瞥我一眼,我举起左手挡住下半张脸,手指按在敷料生出一些痒意。

    那薄而锋利的眼神是一片刀,要划开我的胸膛,剥离我的脊骨,分离我的每一段肌理,最终切下他不可得的心脏。

    一支名为嫉妒的解剖刀。

    所以他才会笑,所以才会在我的拳头下露出裹了血的牙齿。

    因为他赢了。

    我说想跟哥道歉,老蒋找了个打水的借口把我妈拉出了病房,我哥在看书,大概是左臂不能用力的缘故,他屈腿撑着一本量子基础理论,我妈贴心地拉上布帘隔开大病房里的其他人。

    我站在床边不说话,他终于肯施舍给我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歉?”

    “道歉。”我点点头,笑起来嘴角被敷料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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