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下了班,带着因长时间站立而酸痛麻木的双腿走在迷宫一样的地铁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哥。只有自己也辛苦的时候我心里的内疚感才能减轻一点。
我不愿意抛下他独自悠哉地在这过着清闲的生活,那样会让我觉得更加罪恶。
列车在Yin冷的地下隧道呼啸而过,看着车窗玻璃上模糊的影子,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条鲨鱼。由于身体密度大于水,鲨鱼不能停止游动。如果静止就会被身边的大海淹死,只有在死亡的前它才终于可以停下。
“有的鲨鱼会通过撞击海水来获得氧气,避免沉入海底。”我哥抱着小小的拿着百科全书的我读道。
“那我不要变成鲨鱼,一直游好累啊。”我撅着嘴说。
季川摸摸我的头说,“没事,到时候哥就变成鲸鱼,驮着你游。”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样也挺好。
我把挣的钱攒下来,有的当作生活费,有一部分留着想给我哥换个真的戒指,不过后来想想还是想给他买点别的实用的。哎,爱一个人就是什么都想给他买。
过了好几天,季川都没有给我打视频,我发消息给他倒是按时回,但是一说要视频就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是上次视频让他不舒服了也没多想,不过后来才知道是为什么。
季建军终于闹出了个我哥没法收拾的烂摊子。他喝多了以后骑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摩托车在路上撞倒了个老太太,人在医院昏迷不醒,现在还在icu躺着呢。
而他吓得居然逃跑了,后来还是路人打的120把人送去了医院,家属现在揪着不放说一定要我们赔偿二十万或者就报警送他去监狱。
在电话里听完了季川简短的叙述,我被里面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他极力克制我还是听出来了季川话里那股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疲惫,或许还有一丝作为亲人的难堪。
其实我很想就这样让季建军去蹲监狱,二十万对我们家来说是什么概念我知道。这绝对是我们长这么大以来遇到过最大的麻烦。
季川又开口道,“不能让他进监狱,这对你将来工作有影响的,不能让你的档案上留下什么。”我只觉得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所谓亲情,其实就是上帝把你和一群陌生人没有选择的绑在一起然后开心的摊开手告诉你:好了,从此你的命运就无条件和他们绑定了,在所有看似自由的路中你只能走那一条。
季建军的生活变成这样从来都不是我和季川的错,但我们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他。现在,面临着这种困境,我居然间接变成了勒死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逼着季川妥协。
我想什么都不管跟我哥说无所谓,我的前途无所谓,我只想让他去承担自己的过错,将来怎么办再说将来的。但我也知道这不现实,季川近似固执的相信我的前途远比二十万重要,他不希望我为了这件事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这里面也包括着他这么多年的期望与坚守。
而这一切只需要季建军轻轻的动一下手指头就能被全盘摧毁,让我多年的寒窗苦读和季川的付出变的毫无意义。
季川接着说道他会去医院再和那家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我们都心知肚明,谁家发生这种事也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只能祈祷老太太能没事。
说的体面点是商量,其实我知道估计是去求人了,而且肯定被家属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们不知道我们家里人的关系,只会以为是肇事后还死不悔改。
犹豫了一会他说,这几天不能打视频是因为那天季建军知道了他去医院求情后又大发雷霆,以为他是想偷摸报警送他去监狱。然后他和我哥吵起来了,两人打了一架,季川眼角肿了一大块。
我心如刀割,想祈求季川别再说了但我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说明天我会回家一趟,季川赶紧说你别回来了好好放心在学校上课,我头一次对他不客气的吼道:“你都这样了还让我怎么放心?”
说完我就啪地挂了电话,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一股隐秘的冲动占据了我的头脑支配着我,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我有条不紊的请了假,买了中午的票,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家。踏下客车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法再回头了。
家里静悄悄的,我推开半掩着的院门,才不到两个月家里已经变得让我陌生又无所适从。我寻找着季川的身影,却只见到季建军坐在东屋地上,靠着衣柜两腿叉开坐着,目光涣散的举着酒瓶子醉醺醺的。
屋里没开灯,在Yin暗的光线下他像一只内里已经腐烂了的怪物蜗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他听到我的脚步声,眼神费力的聚焦,视线停留在我的腰部,打着酒嗝说:“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是来抓我的吗?妈的谁知道那死老太太大晚上的在那乱逛,撞死她也是活该,傻逼季川还去求人家……”
我冷冷的听着他断断续续又带着满满怨恨的咒骂,懒得跟他多说,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哥去哪儿了?”
他突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