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似乎又说了些什麽,但他想不起来了,之後,他就再也没有听过妻的声音。
街道上,人影匆匆而过,sheny1n取代原本充满全城的蝉鸣,焦臭掩去树林的芬芳,然後,他见到一朵巨大而美丽的怪云。
遗憾的是,他终究是活了下来。
云朵密实的圆柱伸展至天空,缓缓张成一个圆顶,彷佛一个巨大的标记,象徵着不祥,却是难得的奇景。
既然叫不醒,那麽就一起睡吧!他在妻身边躺下,将儿子置於两人之中,伸出手来环抱他们。男子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闭上了眼。
那天,却成为人间地狱。
少妇与男童此时转过身来,不知何时,两人身上居然沾满鲜血。
男孩不停地喊痛,慢慢变成细碎的啜泣,之後变成轻浅的喘息,终归於平静。
小心翼翼踏入屋内,男子在一片残破中,拾出一个纸盒。
稚龄的男孩牵起母亲的手,晶亮的眼睛望着父亲,「爸爸,我们走了。」
灼热的诡风扬起,彷佛是来自炼狱的业火,小提琴师感受到一种辛辣的痛苦,占据他的半边身t。
男子心里一松,急急追上前去,「真是的…怎麽…不说清楚…就要出门啊…」
那破碎的声音,听来竟有几分像是蝉鸣。
他颤抖着打开纸盒,里面是支离破碎的虫屍,因为乾燥而显得有点脆,一碰,就化成粉末。
满地的碎片已然蒙尘,沾染其上的鲜血早已乾涸成暗se的斑斑w迹,那是si亡的颜se。
乱世中,幸福是极其渺茫,极其脆弱的。
他费力地将挂钟取下,紧紧抱住,眼下,这是他所仅有的了。
当初夏蝉儿唱出第一个音的那天夜里,他作梦了。
「爸爸…」男
男子梦见与妻儿和乐生活的过往,他们在梦里一起微笑,互相拥抱,在那间小小的白se屋子里。
笑声再度占据这几无生命气息的空间,「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是做梦呢?」
混乱中,他想起那座大城的幸存者所说过的话。
琴盒仍在同样的位置,而琴本身竟奇蹟似地毫发无伤。他伸出因灼伤而扭曲变形的手指,轻轻滑过木质的琴身,接着,他举起琴,将之重重掷下,乐器与泪水同时在地上摔个粉碎。男子再也无法自持,痛哭失声。
「爸爸,我们带只蝉回家,让牠唱歌给妈妈听吧!」
这里曾是他的家,是他囤积幸福的场所,如今却只剩下满室物品残骸,就像是他人生的写照,破碎而无用,却充满回忆。
一道强光,一阵热风,然後,整个城市就毁灭了。
「宇方,」黑衣男子开口呼唤侍臣,用那双深沉的墨se眼眸扫过遍地的残砖断瓦,两人方才所站立的教堂,如今仅剩半面墙勉为其难地维持原本的模样,「你觉得梦是什麽?」
他求助无门,妻的身t逐渐冰冷僵y,他将她放下,专注於安抚饱受惊吓且身受重伤的儿子。
他开始做梦,在有蝉鸣的季节。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袭上了他,原来叫醒人也这麽费力啊!他想。
一直走在前面的两人似乎听见呼喊,於是停了下来。
妻儿没有回答他,迳自离去,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追赶上他们。
男子看着妻儿发楞,他摇动两人,喃喃道:「别睡啊!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别睡啊…」
一个清脆规律的声响引起男子的注意,他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错愕地发现,那座由父亲送给他的挂钟不仅完好无缺,且仍在运转。
他记不清说这话的人是谁,却在他失去一切的时候,想起了这句话。
那天,爆炸後,他背起妻,抱着儿子,疯狂地冲向医院。
摔落墙边。
男子发出低低的笑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楚,「这麽多年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你这一板一眼的x子了。」话说至此,他忽地一叹,道:「如果时间能够停在那时候该有多好…」
男子只觉错愕,这时他听见妻呼唤他的声音,印象中,他回答了她。
「我们该走了,」妻忽然这麽说道。
他觉得奇怪,却说不上来,「你们要去哪里?」
「回殿下的话,梦是人类灵魂的产物。」
「你要外出吗?去哪里阿?」
他无暇留步观赏,只是一个劲儿往前疾奔,接着,曾经排列成一座医院的瓦砾堆出现在他的眼前。
喘着大气,他断续地大喊:「等…等一下啊!你们…你们要去…哪里?」
他闭上眼,感受到痛楚漫过四肢百骸,分不清是早已痊癒的外伤,或是持续淌血的心伤。
「殿下…」
他所居住的地方,是个美丽的临海城市,妆点着异国风情而受人喜ai。
那场灾祸的数个月後,曾经是小提琴手的男子终於得以重返家园,孑然一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