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若是这世间只有他与她,那便再好不过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着衣楼外,楚逐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远远地站在角落里,透过一扇窗柩看到了正在忙碌的拾九。突然不愿也不敢去打扰她。雪花点点落在肩头,楚逐驻足而立。这次,就换他安安静静地陪伴吧。很快便到了除夕。项叔和秋叔秋婶赶在年前被接到了京城,为了热闹,拾九他们一早便商量好了,今年齐聚平黎的楚府,一起过新年。而在这天,楚逐则按照每年的惯例,在皇宫宴请群臣。长行作为天子近臣,本来也在宴请之列,不过楚逐知道他们的计划,特允长行不必赴宴。宫宴一直持续到半夜,众人兴致高昂,场面很是热闹。楚逐却只觉吵闹。好不容易挨到了子时,宫中燃起烟花,众臣齐齐跪拜于地,向他庆贺新年。楚逐说了几句天下同乐,便命众人散了。回到寝宫,他却没有休息,反而换了一身衣裳,又如往常一般偷偷出了宫。赶到项府时,拾九他们也都已经吃完年夜饭,这会儿连茶都喝到了尾声,正要去梳洗安歇。看到楚逐时,众人都有些诧异。每年的宫宴都会结束得特别迟,他们以为楚逐不会再过来了。拾九看着楚逐特意换上的那身自己亲手做的冬衣,想起送去衣服那日,他也是穿着这身冬衣来找她,不过停步在门口没有进来。她大致猜到是什么缘故。他不进来,她也便假装没看到。“恭贺新禧。”楚逐看着她道,“岁岁年年,共欢同乐。”拾九一怔,众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祝贺起来。在这气氛的哄抬下,拾九嘴比心快,脱口而出:“岁岁年年,共欢同乐。”说完才觉年年岁岁的不妥,而楚逐已然笑开,拿出一柄玉如意,道:“拾九,希望你从今往后,事事如意。”“好。”过完年,楚逐特意找了平黎一趟。再过不久的正月十九便是拾九的生辰,他想给拾九办一场生辰宴。这几年平黎与拾九朝夕相处,自是对拾九比较了解。他想找平黎参谋一番。谁知,平黎听了楚逐的想法,却是一脸难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实情:“拾九……拾九她这几年不过生辰了。”楚逐眸光一顿。原来……不过生辰了么?“为何?”“不知道啊,她说没什么兴致,倒是我们过生辰,她都会热热闹闹来庆贺,从不扫兴。”平黎道。楚逐陷入沉思,很久后才如梦初醒。“嗯。”正月初九,过年的喜庆未消,又下了一场大雪。楚逐再次出宫,来着衣楼找拾九。这次不是来定衣,而是有话要说。拾九见他似有正事,便把手头上的事交给绣娘和伙计,带着他来到后院。她在后院专门置了一间花厅,平时喝茶谈事都在这里。“有什么事么?”拾九将碳炉里炭火拨开了些,原本冷冰冰的屋子慢慢暖了起来。楚逐沉默片刻,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拾九疑惑,想了半天:“呃……下雪的日子?”楚逐定定地看着她:“今日是正月初九,是前朝长公主的生辰——也就是说,今日是你真正的生辰。”
“……哦。”拾九并不惊讶,墨萝嫣的生辰在前朝人尽皆知,不过在知道自己才是“墨萝嫣”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哪里还有心去关注生辰这种小事。此刻她才是真正地好奇,楚逐突然找她来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我曾骗你,是在正月十九的下雪天将你捡回来的,因此将那天作为你的生辰,其实我是在二月初八那天第一次见到你的,不过那天的确是个下雪天。”楚逐道,“那年是个暖冬,一直过了正月都未降雪,大家都以为不会下雪了,偏偏在二月初八那天,却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也就是在那一天,墨慎之的部下张启明奉命攻入皇宫,以放走我们一家为条件,让我爹娘带走他的女儿抚养长大。我爹娘答应了,抱着你逃出了皇宫。”楚逐不由想起了那天。拾九被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粉□□白的脸,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还对他笑,nai呼呼的比年画娃娃还要可爱。逃亡的时候,拾九就像是一道光,每当他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看到拾九天真无邪的样子,他又觉得人间依旧美好,熬过去了便是春和日丽。若是没有那件事发生……他一定……他一定会把拾九当成最疼爱的妹妹……“你怎么了?”拾九见他说到一半,突然就失了神,便出声唤他。其实,那些往事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哪天初见、哪天生辰又有什么干系呢?楚逐犹如惊醒一般,眸子里的歉疚与后悔还未散去,怔怔地看着她。“喝口安神茶吧。”拾九避开他的目光,给他倒了一杯茶。楚逐一饮而尽,将那些不必再提的往事再度尘封,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张启明的女儿,所以并不知道你的生辰,后来我便随意说了一个日子作为你的生辰。”“嗯,所以呢?”拾九真的被绕糊涂了。“我只是想把属于你的东西都还给你。”包括生辰,包括……楚逐顿了下,才接着道:“墨慎之和姜贵妃的陵寝尚在,你想去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去。”拾九一怔,全然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来。“……你不恨他吗,我以为你会把他的坟都刨了。”“恨。”楚逐道,“但是既然已经亲手报仇,那么仇恨也就在他闭眼的时候一笔勾销了。况且——他到底是你的生父。”拾九沉默。生父又如何,他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存在过,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是那一抹血缘罢了。而且这一抹血缘,来得也并不光明。甚至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