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铜盆里的水流淌一地,四处蜿蜒。秦王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去,侍女打翻了手里的水,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求殿下宽恕!”“蠢东西,还不下去!”秦王拂开侍女的手,头也没回地上了座,坐在高位上,环顾空旷的四周,揉了揉额。侍女呜咽两声,低头捡起铜盆,含泪离开,秦王给自己斟了杯酒,酒杯捏在手里。可他想到临走前钟煜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头上像悬了把刀。他喝了两口,突然才发现营帐内过于安静了。暴雨夜中,天空劈过一道暴雷,白光闪起。门帘骤然掀开,狂风熄灭了屋内所有的蜡烛。满室漆黑,只有滴溜溜一声,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地上黏腻腻的。秦王全然倒在高座上,尖叫声被掐在脖子上的手硬生生止住,他面色涨红如血,喉头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嘶叫。咣当。暴雷的闪光照亮了青年带血的面庞。钟煜藏身在夜色中,身上穿着暗黑色武装,却如压着暗沉沉的暮色,血色涂抹面颊,雪白的刀锋映出锋利的眉眼。秦王如同见了厉鬼,挣扎着从座上起身,酒水和不明的ye体混在一起,嘶叫道:“太太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钟煜抬眸,眼神像看着路边死去的野狗:“胆子很大。”长刀擦过秦王的面庞,血迹顺着刀锋滴下,耳畔边低沉的声音竟比暴雷声还令他心惊。秦王喉头被松了松,伸手紧紧捂住钟煜的手。他举起被钳制住的手,哆嗦着求饶道:“你你你你杀了我,对你我都没有好处。”秦王匍匐在地,打滚求饶道:“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他忽然被粗暴地掰开嘴巴,喉头有活蹦乱跳的东西滚过,辛辣苦涩,咽下去后,他扣着喉头,血ye里有什么东西像活了一样,在他身体中肆意乱窜。钟煜松开握紧秦王的手:“我饶你一条贱命,是不想弄脏我先生的名声。滚远点,别脏了我的眼。”秦王捂住喉头,满眼不可思议,正想要呼叫,腹中又传来剧烈的疼痛。秦王连滚带爬地从影子下脱离,爬过钟煜脚边。钟煜立在他身后,影子如同剪影,他没有回头,只道:“解药每日子时给你,你叫我不满,我便让你求死不能。”营帐里,沈怀霜在雷声隐隐大作时醒来,身边却空了,床单微微凹陷,没有余温。刚才那一觉他睡得有点沉。香炉燃烧完了钟煜为他燃的最后一截香,余味飘散不去。系统在他耳边道:“沈怀霜,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沈怀霜定了定神,颦眉问:“子渊他去哪里了?” 无法答应他的事沈怀霜话落,帘帐被掀起,钟煜换了白色单衣,入帘帐而来,身上满是沐浴过的味道。“你不是才沐浴过,怎么又洗了一回?”沈怀霜转过身,肩上又被钟煜摁住。“刚才出门时有雨,弄脏了衣袍。”钟煜朝后靠去,和他隔开一人的距离,躺了下去。“你再脏的样子我都见过。”沈怀霜道,“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钟煜平静地重复道:“脏。”他的声音苏苏哑哑,低沉地响在沈怀霜身后。沈怀霜肩侧微动了动,几缕头发扫过他后背,散在枕头上。钟煜的发丝还带着沐浴过的shi润,凉得像水缎,有几缕滑落过沈怀霜的脖颈,轻扫着,微痒。沈怀霜说不上话,仍答道:“我没那么容易出事。”钟煜声音沉了下来:“先生,我知道你不会出事和我害怕,是两码事。”钟煜摸索着沈怀霜的手腕,又低声道:“不会再有人去伤害你了。”沈怀霜转了过去,鼻尖差点碰上钟煜的鼻梁,对面视线不避不退,就那样望着他,眼底闪过一圈水光,硬朗的目光在对上他视线时,一瞬软了下。钟煜抬手,顺过沈怀霜额角的头发,明知道和沈怀霜离得太近,他完全有可能一个晚上没法睡着,但他还是抓着沈怀霜的手。沈怀霜:“你去找了秦王。”钟煜“嗯”了一声,握着他的腕骨,道:“我和你之前不想谈这个浪费时间。不说他了。”夜间低声交谈时,总有一种情人夜话的呢喃,钟煜借此靠着床头,他做不到对沈怀霜轻松地笑出来,但他尽可能地平复下心境,道:“等我冬日不忙了,今年春节,你先别回崐仑了,你年年陪着他们,今年也陪陪我。”沈怀霜刚想拒绝。但他转念想到,自己确实好像没有陪钟煜过过一个年。他避开钟煜目光,还是点了点头,道:“好。”钟煜微偏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如释重负。他伸出手,温柔到不可思议地拂过他的鬓发,揉了揉,又在指节转过发丝,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道:“先生,你早点睡吧。”次日清晨,钟煜拢过沈怀霜一手揽不过来的青丝,他捏起木架上的梳子,先是坐在沈怀霜身后,抱了会儿,才又像从前那样,替沈怀霜梳头。
象牙梳穿过乌黑发丝,一梳梳到了发尾。沈怀霜才坐在镜前,身后多了双手顺过他的头发,一把拆解下他绑好的玉冠、发带。钟煜拆他发冠的动作太急切,沈怀霜整个后背贴着靠着冒着热意的人。他能感受到两件带着薄凉的衣服如何一路升温,又如何分开,身后那双手又如何揽过他的头发,替他梳洗。钟煜的鼻尖又落在他肩膀上,深吸几口。钟煜好像发掘到了些得寸进尺的本领,愈发会在他命令说“不”和“允许”的范畴内屡屡踩准了线。“我想再抱你一会儿。”发髻挽上了,钟煜抬手扣住了沈怀霜的腰,弯腰,对着镜中人道,“等开了春。”“回崐仑之后,听山居我给你重新修一下。”“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