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眼尾在树影下像抹血一样，柳琢春应是哭了许久，鼻尖和唇角又透出红，他怀里的石榴花不见了，只捧着个竹筒，顿了顿，抿唇忍下一声呜咽朝她忽然跑过来。
月光也被她用花汁给裹住了，像困住琥珀里的飞虫一样，美丽又生动，宁宁几乎控制不止地要动心。
宁宁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攥着竹筒了，心绪蓦然有些复杂。
但不等宁宁想出办法来，树下的少年先回头看见了她。
“仙子”垂首抵住宁宁的额头，发丝水似淌进她的衣襟，手腕上缠着宁宁的长命缕，耳畔坠着宁宁送的红玉坠子，身上穿着宁宁赠的翡翠裙
她一跃就从台阶上跳下去，从背后揽住柳琢春的腰，正好抓住他还没系好的丝绦。
这不能不让她兴奋。
“哥哥”她是真的看痴了，声音也有些迟钝，指尖缠着他的丝绦，喃喃道：“你当真不是天上的仙子吗？”
她那样哄着他，他如何也舍不得拒绝。
月光，月光被她碾碎了泡在花汁里。
“别、别急，我来，我来拿着。”
“我找不到你，宁宁，人太多了，他们都在挤着我，宁宁，你这么小，一错眼哥哥就找不到你”
圈着他腰肢的手收紧了一些，宁宁便听到柳琢春低低哼了声，然后又贴她更近了。
哭过的声音有些软，柳琢春抿着唇，想装出不在意的豁达模样，但泪水就一直在眼底晃呀晃，他止不住，便侧过身不去看宁宁。
他仍不明白刚才的心情，但可以确定，是他自己想要答应宁宁的。
她没从见过像阿春这样敏感又冰冷的性子，分明就该是冷淡无心的月光，却偏要黏在她的发丝、黏在她的裙角，拂了一身还满。
待到宁宁找过去，果然见到柳琢春一人伶仃地站在榕树下，手中捧着一个竹筒，夜风拂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少年脸上，像是半面繁复的面具。
感受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柳琢春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反手攥住了宁宁的手腕，他又垂下眼睫，雪白的脖颈任树影泼上一团团墨。
“呆瓜，”古庙内外一片死寂，柳琢春听不清自己与宁宁混杂的心跳声，松散的衣裙像偷听了他的心意一样，顺着雪白的肩头滑落。
“哥哥，”她小声地，几乎天真地贴在柳琢春耳边请求：“你扮成仙子给宁宁看，好不好？”
柳琢春的眼泪一滴一滴全顺着下巴砸到宁宁手背上，她不太懂少年的委屈，却还是圈着他的腰，将自己挤进他怀里。
少年的头低下来，脸颊埋在了宁宁颈侧，他哭也是小声的，拼命地克制颤抖。
“我还给你买了荔枝膏水，宁宁，你说过想喝的，可是买来冰块都要化了，你你还是不来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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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量本就纤细单薄，正好宁宁方才随手拿的衣裙又有些宽大了，穿在柳琢春身上便恰好，从背后偷看，正勾勒出一段柔美的腰肢。
“我想着我想着你不来找哥哥了。”
与柳琢春分别的地方原是有许多做凉饮的摊子，但因前街有西域来的的杂耍摊子，客人都引到了那儿去，于是原本热闹的一条街，骤然便清冷下来。
苍劲的翠竹露出凝白的芯子，清甜的味道也顺
原本兴冲冲的心情顿住，宁宁站在街口，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同柳琢春破冰。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迟。
“傻。”
宁宁跑起来，扶着柳琢春的手臂，试探地去看他的眼神。
“哥哥，我、我好像又惹你难过了是不是？”盯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宁宁有些愧疚，便又绕到柳琢春面前，果然看到满面的泪痕，他慌乱地抬手擦，却止不住小声抽泣，更加狼狈了。
宁宁几乎按捺不住了，眼前流萤乱舞，破庙前一片冷清，只有台阶下少年摆弄的衣裙边点缀着月光。
他全身上下都是宁宁的了，她还要问他是哪里来的。
“坏孩子，就会消遣哥哥。”
柳琢春幼时便深谙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因为记得娘亲镜前梳妆的期望与失望，所以他更比旁人嫉恨美貌带来的罂/su般的宠爱。
因为宁宁钟爱碧色，便特意选了翡翠烟罗绮云裙，此刻穿在柳琢春身上，碧玉缀白浪，倒真像极了话本里柳树成精，妖妖娆娆地勾引来往的书生。
但身后宁宁就坐在台阶上，他能听见她翘着鞋尖一下一下轻晃，发簪微微晃动时会传来清越的声响。
“哥哥，我帮你穿”
转过身被宁宁圈在身前，柳琢春垂眼，神色一贯冷淡无心，但胳膊却顺从地搭在了小姑娘的肩头，青丝也被夜风撩起，勾勾缠缠在两人之间。
少年还是有些惶恐的，泪湿的眼睫一簇簇翘起，颊边连到耳畔都染上湿漉漉的软红，宁宁呼吸有些滞住，手指不由用力捏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