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易变,年少的喜欢又有几人能作数?
柳南铮与柳琢春虽然是兄弟,但彼此并不亲厚,他也只是陪着许逐语来探望兄长,吃了几回闭门羹,少年便有些不耐烦,对许逐语说:“兄长一向清冷自持,当初在夜宴上反对宁宁殿下和世子结亲,也只不过是看不惯他们罔顾礼法、没名没分地厮混在一起。并非是心悦宁宁殿下,再说了,兄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情爱减损自己呢?”
少年说的信誓旦旦,大约京城里其他人也是这般认为的,柳琢春一向惊才绝艳,即便是喜欢,也该是宁宁殿下痴恋小公子,爱而不得又念念不忘,这才合乎话本子里的逻辑。
许逐语没有反驳柳南铮,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目光落在阁楼窗台上那一剪单薄的影子。
不是的,不是的明明无情之人才最深情,明明明明他曾经那样又哭又笑牵着宁宁殿下的手筹谋两人的未来
柳琢春将自己关了半个月之后,柳府的人已经渐渐习惯了大公子的沉寂。但一个月光明朗的夜晚,许逐语和柳南铮从府外酒楼刚吃完酒回来,探过花园时,却见许久未见的柳琢春安静地坐在围墙旁边,仰着脸瞧着落满月光白茫茫的墙头。
他也不知忘了多久,袖口还沾着墨汁,单薄的一件里衣被夜风吹透,裸露的肌肤冻得发紫。明明他在发抖,但脚下却已经钉在那里,垂落的睫羽微颤,满溢的期待倾泄在月色中,明亮而诚挚。
“柳琢春,你在干什么?夜里冷,你还不赶紧回屋里去。”
许逐语走上前发问,而柳南铮跟在她身后,却有些迟疑害怕,说实话他还未曾见过兄长这幅凌乱狼狈的模样,自幼柳琢春就是京城里的梅胎雪骨的贵公子,行走坐卧皆是典范,不仅父亲私下会用兄长来鞭策他,连和他同龄的孩子们也常常故意接近他,只盼着通过柳南铮来结识他的兄长。
说实话他对兄长是有些嫉妒,但柳南铮并没有坏心思,反而十分以兄长为荣。但此刻,他却觉得兄长过于陌生。
少年脆弱得好似要飘散着这月色里,柳南铮呼吸都放轻了,却听见兄长怔怔地回答许逐语:“不冷,我得在这守着,一会宁宁爬墙给我送冰酪来了,她看不到我只怕会着急,国子监的监长又凶,怕打宁宁板子,所以我得等着宁宁,对,等着宁宁”
许逐语迟疑,走上前果然看到少年清亮的凤眼里透出一丝痴儿的呆滞,她反手拉住柳南铮,带着他悄悄退后到亭子里守着,叹了口气,解释道:“夜游症,只怕是柳公子压抑日久,终于承受不住还是在心里病了一场。”
“夜游症?那、那兄长还会好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许逐语抬头看了眼月亮,一轮圆满又添缺口:“可能过几年吧,都长大了就好了。”毕竟,谁又能凭年少的爱意煎熬一生呢?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五月初太学新入一批权贵子弟,不外乎都是使银子买进去的名额。司业明面上组织了次入学考试,很快按照成绩统统将这群“金主”分配到了艮班和兑班。
宁宁倒没使银子,拿的是她六哥的口谕。原本国子监祭酒韩大人特意要将宁宁殿下直接安排到英国公世子所在的乾班,也是国子监最好的班级。
国子监按照八卦顺序“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依次分班,其中乾为最上等,能进此班的学生几乎相当于半只脚已然踏上登科路。而兑班则为最次等,多半是太学收纳权贵子弟的场所,哄着各位金主浸染几年书香墨香,往后家里给捐个官,再入仕途也有个凭证。
宁宁本来就躲着柳琢春,兼之明面上的未婚夫褚慈河更是一肚子坏水,她才懒得与这二人纠缠,更何况乾班都是经世致用的人才,她上辈子来初中都没上完,病体连累着精神,使得她也不曾看进去多少书,不然在这古代说不定也能惊才绝艳一把。可惜了,宁宁这样遗憾地想,老老实实地在慈宁殿温书,安怀在此期间也找过她一起复习,可惜两人都是半吊子水平。宁宁问安怀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又被他睁着一双眼睛殷切好学地望着,便只能硬着头皮胡扯。不过也是凑巧,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在书上胡写乱花一阵,安怀又抱着自己从宫外带来的斗鸡,兴冲冲地到院子里给宁宁炫耀。
安怀带来的这只斗鸡叫大将军,全身乌黑,高大魁梧,只有主翼边有两根白毛,越发衬得全身黑。那大将军金鸡独立在花坛沿上,伸长了脖子,毛细眼大,眼窝深深,耳叶短小,东看西看的,就像个人似的。
宁宁觉得稀奇,也扔了书跑到院子里,她倒了杯茶水递到大将军面前,手抖着,还有些害怕它会叨伤自己。但没料到大将军神气活现,一点都不怕人,反而笃笃笃地喝了好几口,眼珠又盯着石桌上的糕点,飞快地扑棱过去,又开始啄起牛乳糕来。
“好霸气啊,成精了似的,要不这只留在宫里给我玩几天吧。”
宁宁张嘴就要安怀的心尖宝贝,他自然一百个不愿意,但又拗不过她哀求,便答应回城西鸟市上重新给她挑一只芦花大公鸡,保准威风。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