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厮撤去浴桶的动静都没能影响他,再次醒来时是察觉有人走进,他睁眼一瞧原来是玲珑撩起了床帘。
“哟,我还以为你睡了,来吃饭吧,吃完了还要记得喝药。”
池连尽慢慢撑起了身子,一听到喝药两个字他头都开始疼。
玲珑端了个小桌子摆在床边,夹了饭菜过来和他一起吃。
两人晚食倒是吃得很快,到了喝药的时辰,玲珑手里这盏茶都快喝完了,他端着那碗药却还迟迟不肯下嘴。
“你快喝呀,待会儿凉了。”
玲珑放下茶盏,坐到床边,摊开手里的纸包,“对了,我给你买了蜜饯来,老实喝药就有得吃。”
他静静闻言,两眼只是定定看着她手里这几颗蜜饯,仿佛陷入了深深回忆里。
良久后,他漂亮的眼睫轻微颤了颤,再抬眸看她时竟咯噔滑落出一滴泪来。
玲珑看着他差点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你你……也别这么感动吧。”她搓了搓手腕掩饰着心里的悸动,“我只不过是还记得你以前就不喜欢喝药……”
他仍然没说话,将用纸包住的蜜饯接过来握在手心里,然后仰头开始喝药。一边喝还一边闷着咳,连换了几口气才将那碗药喝干净了。
“真乖。”
玲珑摸摸他的头拿走了碗放于桌上,回来看着他默默垂首把一颗颗蜜饯塞进嘴里,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这么些年,你好像一点也没变。”她用手撑着下巴满眼笑意。
而池连尽却是轻嚼口齿,低垂着眼帘忽然开了口。
“……是啊,我从未变过。”
这话听起来似有深意,玲珑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眼里柔雾婉转,像是饱含了万般心事,平日里如刀尖般英挺锐利的眉眼此刻却找不出一丝锋芒。
“你这几年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啊?”
玲珑轻声问着他,明明小时候处得那样好,后来却渐渐开始避开她。再到后来,她都快要将这个幼时蕴着朦胧喜欢的人彻底忘到脑后了。
等到再次能说得上话,竟是已经走在自己成亲路上的时候了,这般想起来,心里竟有几缕微微苦涩。
遥想多年以前,远到玲珑才刚年满八岁。她自幼体弱,纪无念便狠了心要带她习武健体。
她第一眼看到纪无念这几个弟子的时候就已经走不动路了。她是她爹最后入室的第五位亲传,却凭着年纪和任性硬是把自己挤到了第四。
这四位师兄弟皆是从五湖四海来降云楼拜师学艺里,因外貌和资质格外出众,才被纪无念选中作为亲传的弟子。
所有弟子皆被纪无念重新赐名,只留其姓氏,除了大弟子池连尽以外。
因为只有他是单独被纪无念捡回来的,不知其父母是谁,真名几何。于是路过自家彷月居的荷花池时,一时有感而发给了他池这个姓,并赐名连尽。
由于当时的池连尽已年满十二,在其他弟子都还是奶包团子时,就他已经开始出落得眉目隽秀,渐渐透出几分俊美少年的气质来了。
尤其他练剑时又显得身段极为漂亮,一双眼尾微挑的凤目清透似不染尘埃,身如琼林玉树,面若皓光抚月。带着些清冷又锐利非常的眼神直抵剑尖,一招一式都极尽锋芒。
让玲珑见第一眼时便满嘴口水顺着那缺漏的乳牙缝里止不住地往外淌。
从此她便开始了日日纠缠,有事没事就往浮沉院里跑,害得纪无念三天两头就得上那儿要人。
只要找不见自己女儿的影子,先找自己徒弟那指定错不了。
这日里纪无念刚把玲珑从池连尽脖颈上上拽下来,领着她回无妄峰,一路上直训她不成体统。
“你这丫头怎得如此不知羞?天天往人家全是男子的屋里头跑啥?”
谁知玲珑望着自己,两眼尤其黑亮又认真:
“可女儿实在钦佩池师兄练武的十二万分用功,所以忍不住多关注其一二,也该是人之常情吧爹爹。”
“……真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