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结束练习後,汪琳带我去了一家咖啡厅。
我对於她的邀请感到很讶异,也有点难为情。上一次一起逛文具店完全是即兴发挥,但是是我提的;当汪琳成了主动的那方,我反而不晓得怎麽反应,有些不知所措、盯着手中的菜单迟迟没有去点餐。
在向yan书屋的点心花费,爸爸妈妈是知道的、那天去文具店买东西,也知会过他们;然而,和汪琳到咖啡厅?并不是爸爸妈妈有特别要求什麽,但我觉得我花的是他们的钱,总应该先和他们报备。思及此,我拿起手机,发送讯息给爸爸妈妈。
等待回复的时候,汪琳领好餐回来了。我好奇地望了望她的托盘,上头有一杯冰红茶和一份r0u桂卷。
「你不去点吗?」汪琳拉开椅子坐下,「你从刚刚就一直看着那个巧克力蛋糕的照片。」
「噢。」我瞄了眼还未被回覆的讯息,摇摇头,「没关系,我、我等一下好了,我在等家人回我。」
「你爸妈管很严喔?」
「咦、没有,只是……」我把我对於用钱的想法告诉汪琳,看着她原先冷冷的表情闪过困惑与惊讶。
「你都不会想打扮自己吗?买点衣服或化妆品之类的?」
我摇了摇头,下意识地0了0头上的小鸭发夹,「我的衣服都是妈妈或阿姨以前穿过的,但我觉得没有关系!而且……我不会化妆。听爸爸说,妈妈好像也是一直到二十几岁才开始化妆,我、我大概也会这样吧!」
汪琳噗哧地笑了,「你妈大概很漂亮吧。」
我不知道她为什麽笑,也不明白为什麽她突然称赞她明明没有看过的妈妈……
「啊!」我想到贴在笔记本里的照片,连忙从背包取出「小日的社交手册」,摊开来给汪琳看。「她真的很漂亮,我妈妈。」
汪琳把笔记本接过去翻看。这是我、绚丽的伊萨伊。其细腻的音se处理与jg湛的琴艺,得到评审们一致的赞赏与喜ai。」
汪琳领完奖、拿着奖牌与花加入其他获奖的参赛者,一起在舞台一角等待後,我往附近的捷运站走。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轻松、飞扬与归属感使我兴奋地想立刻告诉爸爸妈妈诊断的结果。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好想哭——那并不是难过,而是多年後终於明白自己的「不一样」的原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不好的人」、明白一直以来感觉格格不入,都有所解释。有趣的是,我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彷佛某部分的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很久很久,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我是泛自闭光谱者的事实。
回到家里,我换了居家服,带着那张诊断证明书到客厅找爸爸妈妈。他们知道我想要聊确诊的事,便把电视关掉。
「顺利吗?」妈妈挪出空位,让我挤到她和爸爸中间。
我点点头。
「医生怎麽说?」
深x1一口气,刚才那些混杂的情绪终於要被释放出来。「她说,我应该是泛自闭光谱者。然後,也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就是adhd。」
我把诊断书亮出来给爸爸妈妈看,听到爸爸轻声读着纸上的字,「自闭症类群障碍——亚斯伯格症候群?」
「噢,那个!」我像是被喂了关键字的搜寻引擎,开始解释,「医生有跟我说,亚斯伯格这个词已经在二零一三年的时候停用了、合并到整个泛自闭光谱;但因为有些地方还在用旧的诊断手册,或是为了方便理解,所以正式诊断书上还是会补上亚斯伯格。」
爸爸点头,妈妈还在低头认真地诊断内容。
客厅突然变得好安静,我的内心像是演出结束後拉起的布幕。那个想哭的感觉又窜回我的鼻尖,酸涩感使我眨了眨眼,重新开口想填补空白,说出来的话语却被泪水打散,「我、我去找医生之前,查了很多资料……虽然很多nv生好像都跟我一样,很晚才被确诊,可是……还是有很多其实很明显的特徵……这阵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自己的不一样,不是因为我是坏小孩……我、我会不会b较快乐呢?我一直、一直以为,很多事情是因为我不好、因为我做错了什麽才发生的……」
爸爸紧紧拥抱我,我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臂上。妈妈递给我面纸,我小声道了谢。
我轻轻地在爸爸抱着我的空间里前後摇晃身t,待平静一些,才补充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因为难过所以哭的。只是、只是好像突然深刻认识了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的错,所以很……感动?」我试图挤出微笑,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怪。
「没事,我跟妈妈都知道。」爸爸拍了拍我的背,他掌心的温度和适中的力道让我放松下来。
被理解的感觉很温暖。
理解自己也是。
晚餐时,妈妈特地煮了我喜欢的番茄炒蛋。
我一边享受着番茄的酸甜在口中绽放开来的美味,一边回顾着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泪水又掉入我的碗里,我从汤匙里的饭嚐到一口咸。
但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