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枯手愈发用力,掐的吴介面色惨白,他咬牙挤出二字:“骆……九……”
‘疯老魔’仍然面无表情,手掌却略有放松,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疑惑——吴介抓住这空隙赶紧深吸一口气,一边压制着体内虎视眈眈的疯意,不让它再次支配身体。
一边又惊讶地思索着‘疯老魔’的反常:龙雀刀法?那是什么——如龙似雀,师父教我的刀法倒是非常应名。吴介顿时思绪万千,会让老魔睁眼的刀法必然不凡——骆九,一个老刀客,真的会如此刀法吗?
回忆汹涌袭来,吴介甚至有点想流泪,可惜历经方才的炼狱,眼泪不知在哪时就干涸了——他牢牢记着骆九传授刀法时的严肃庄重,但那时吴介年纪尚轻,未能从中品出更多东西——
譬如骆九要他跪接练习刀法使用的木刀,发誓不经师父允许不得私传刀法;又譬如骆九除了面容严肃,眼角那一丝淡淡的忧愁,无奈与欣慰;还有吴介每每问起师父刀法的来历,他就大笑着吹嘘自己的天才创造,吹嘘完便用前所未有语气叮嘱自己必须保密,而且要练好这套刀法。
吴介开始相信了,这是一套极为神异的刀法,这套刀法绝对大有来历,骆九传给他也绝不单单只是让他报命——吴介也希望事实如此,他甚至祈祷着疯老魔不要看走眼,毕竟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突破口。
“我没疯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俊的道士,我疯了以后每个人都不敢瞧我一眼,似乎我是全世界最丑陋的人。”‘疯老魔’的嗓音极低沉极沙哑,好似两块破牛皮相互摩擦,周围狂躁的真气凶猛地刮过牢中的每一个角落——
吴介觉得好笑,一个杀人不眨眼,喜欢欣赏他人绝望的魔头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很俊?丑陋?如果你会在乎世人的目光,便不会有这么多具无辜的尸体——你是头彻头彻尾的野兽,而且是野兽中的疯子。
‘疯老魔’似乎感受到了吴介的腹诽,那双几乎没有人的感情的死鱼眼睛慢慢逼视过来,吴介脖子的软骨被捏得“噼啪”作响,他语气Yin森起来,“张以慎发疯前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完成了所有诺言——只有一个诺言没有实现,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啊”吴介拼命惨叫,痛的眼眶愈裂,他低头看向胸前,‘疯老魔’不知何时将手插入了他的胸口,锋利的五指毫不犹豫的一抓,从吴介胸口剐出一片rou来,他愤怒的盯向‘疯老魔’,全然不顾抓住他咽喉的枯手,准备再次燃烧Jing血,将自己彻底交给疯狂。
能制止疯子的只有比他更疯!
‘疯老魔’一直紧闭的嘴此时竟然张开了,他满脸是扭曲癫狂的笑,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原来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他把rou片挂在指尖,血流不止,‘疯老魔’怪异地挥动白色衣袖,脖子上的铁环与锁链剧烈抖动。
趁他发癫之时,吴介已经赤手砍向‘疯老魔’,用的依旧是“龙法”——他们一个老的头发灰白,囚衣不染,疯癫大笑,全然不顾;一个小的黑发青葱,满身血污,沉默无语,歇斯底里。
这是两个疯子的决斗,对于其中一个来说,那甚至不是决斗,而是一场游戏——二人截然不同,唯一的共通点在于他们都深刻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的命其实不值钱,别人的也一样。
吴介打算毁灭自己,他已下了死志,头脑里执念全无,唯一的动机便是干净痛快的死去——这个疯子别想把任何人都当作蹴球踢。
一阵劲风突然袭来,吴介只觉的全身都被狂沙舔过,这股真气肆无忌惮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吴介沸腾的血ye一瞬间就被熄灭了,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的铁门“晃当”作响。
‘疯老魔’没杀我?吴介满眼金星,捂着后脑,虚弱的倚靠在漆黑密集的铁柱上。
他的情况糟的不能再糟了,筋脉残破,身体绵软无力,更不用说滚烫的丹田——
里面仿佛有一团活火在燃烧,将丹田变得极软极热,丹田外面,‘疯老魔’打入吴介体内的内力正把原本散布在身体各处含着疯意的Jing血塞进丹田里,同时肆意捏塑着丹田。
到头来还是被这个疯子捏在手心里把弄——吴介忍不住心中怒意,急火攻心,顿时丹田传来剧痛,他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愈发衰弱了。
还有那个魏义子……还有北镇抚司的刘廷桧……我命虽贱,亦不该如此轻易的受人摆布……
师父,你死的冤呐……吴介悲从中来,就因为取个茶水遇见长官,就被出卖;无辜的差官却痛苦的死去;武功高强者肆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他再次感到刀客的可恨与可悲。
吴介即使坐在黑暗里,也能感觉到‘疯老魔’的蔑视,他绝望了——自己甚至连死也不痛快,吴介最后的执念被轻易击溃了,这使他几近崩溃——他闭眼等待,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身心的疲惫使他的意识终于遁入无边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张开了双眼除了大牢里Yin冷的风流放过的呼呼声,吴介始终没有等到彻底的结束。
“‘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