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这个词在周闵然四岁以前的词典中是“母亲”的近义词,释义是【放弃】。
等到了四岁以后,“母亲”还是【放弃】,“父亲”升级了。
“父亲”的词条被划去,修改为了【忽略】。
为什么?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当一开始真被当成了养父的替代品吧。周闵然没管那么多了,他在周家努力长大。而且难不成就因为被养父拖累,他就能否认爷爷在世时对他的好?
这是不道义的。他不能抛下养父。
在无数次公司因为养父屡教不改的花天酒地而濒临倒塌时,他也从没想过。
再然后,“父亲”的词条又改回了【放弃】。
现在这个人说:“闵然,你最近过得好吗?”
周闵然没反问他身在何处或近况如何。他只想,难道打给他是又没钱了?
可心里是连一丝怨恨都不剩了,只道:“我很好。”
周义达的声音特意压得很低,低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闵然。爸爸......对不起你。”
“没关系,我过得很好。”
真好。二十多年的失职,好几个月的逃避,一句话就翻篇了。
“都是身不由己......温家那俩小杂...”周义达话到一半收声,“温家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之前是被怎么样了,现在也没觉得被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他还是这句话。
那边传来沉重叹息,被海浪声拍得模糊。
“我......爸爸知道没立场再过问你的事。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闵然,公司的事不是你的错,是我太混账给你一直添麻烦...”
周闵然是头回听周义达对他说这么多话。甚至有些不真切。
“我这段时间也想到了些蹊跷......闵然,我知道你在温家那边工作顺利,但我还是要提个醒...你还是小心为妙,等到时候就抽身吧。他们温家人向来违法的事儿不明干,背地里小动作可数不清......我看那俩也是遗传了温兆那老神经的毛病......”
“父亲,我听爷爷说温家和周家本是世交。”
没想周闵然会突然提起这茬儿,周义达倒因为他肯跟自己交谈回答得挺快:“是,你爷爷和温老头甚至再上几辈都是好友...我和老温也是发小,谁知道他后来就开始发病...”
“您是说您和温董从小一起长大?那您和他也是一个高中吗?”
“啊。是这样...除了大学我们都在一块儿。”
周闵然被月光晃得刺眼。
他跟养父交流实在太少,甚至连这层联系都全然不知。
如果周义达跟温兆是一个高中,不就说他也曾是温挚那所私立学校的学生?
之前他摸不到任何门路,而现在一把钥匙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崖边站了好一会儿。周义达在电话那头还以为他挂断了,问了好几句“喂?”
没法了,他想到温琊的伤,想到温挚躲闪的神情,再不顾心内擅自窥探秘密的负罪感。
声音被海风吹到断断续续,那头仍能听见周闵然道:“那您知道钟芽是谁吗?”
他总算问了。至少这一刻,他如释负重。
若是周义达毫不认识,他就当这场对话从没存在过,他也再也不往深处钻了。
事与愿违。他养父在几秒的沉默后开口了。
“......闵然,你在哪儿知道的?这,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老温一直对外隐瞒。”那边碎碎叨叨起来,“我以为爹死了他们指不定会告诉你。......也是。老温不说,那俩估计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况且这跟你又无关......”
“您直接说吧。”
周义达在停顿间语气变得疲惫:“这个钟芽,我确实认识。她跟我和老温以前都是一个班的同学......钟芽后来嫁给了老温。别人口里的温夫人也就是她。”
周闵然如遭雷劈,之前埋藏的猜测真被印证了。
“她...就是温哥的生母?”
“你估计也看见了。老温大儿子跟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有多像。”
可这也太不对劲了。
“不...我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在温家见过她照片?温董是对她没有感情还是......”
那边周义达也不知道在何处,听他提起这事儿语气明显更加低沉了,生怕被旁人听去。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温兆这个人有病。我不是在骂着他玩儿...他妈的他真的不正常,你没当面儿见过他疯,也是跟他家关系太好我才偶然晓得些事情。”
周闵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听他讲述。
“他就是太爱钟芽才到后面犯病......你知道温琊他妈是怎么去世的吗?当时我被你爷爷喊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