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
谢临却没有向往常那般对架构笔法夸夸其谈,低声道:“舅舅,这太伤神了,等您身子好了,阿临再陪你画。”
皇帝指指胸口:“丹霞夹石柱,菡萏玉芙蓉。三十二莲峰都在朕心里,朕已把他观赏了成千上百次,总忍不住要把它们画在纸上。”
谢临久久无语,过了半晌才蹲下身子,仰视皇帝,掷地有声地说:“舅舅,我们一同去新安吧,阿临陪你去看黄山!”
皇帝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他笔下的山峰上,他一生肆意洒脱,却终究有他未涉足的地方,有无法完成的心愿:“就是封禅,也没有去黄山的道理。若是出巡,谁又去深山呢?”
“不用惊动旁人,阿临已学会骑马啦,带舅舅去足矣。”
“傻话。”皇帝喘嘘着出言责怪,两眼却透出慈爱:“阿临长大了。你倒是可以去黄山,也替朕看看,那山是不是和画上的一般好。”
几个人皆是一笑,离开了桌案。
谢临亲热地揽住皇帝小臂,出言安慰:“舅舅,看您的身体比前几日好多了。”
皇帝拍拍谢临的手:“好多了,太医也说不出个道理,只是嘱咐朕静养罢了。”
他摇摇头,语气平静:“这世间的事儿啊,都不用强求。以静观变,以静观变呐……”
顾同归不像谢临那样畅所欲言,看皇帝心情尚好,才问道:“父皇,京郊的匪患这两日如何了?”
几个匪贼不是大事,但是会这些匪贼却在京郊附近落脚,常趁机打劫京郊或出城的百姓,有时候还把模样好看的男女也趁兴一同绑了,等发泄完欲望,就把这些人随处一扔。长久下来,弄得人心惶惶。连对大多朝政都不闻不问的皇帝也知道了这事。
“一群乌合之众,却抓不完他们。”皇帝摇摇头,眼中透出无奈:“总在京郊四处流窜,只能加紧提防而已。”
行至茶几前,皇帝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咳嗽,缓缓道:“这是他们刚送来君山银针,今年的最后一茬了。专等你们过来尝尝。”
话音一落,一个小太监便移步过来,把手中的茶筅执壶等放置在几上。
谢临规矩地注水、击浮、洗杯、洗茶,等到茶叶都在沸水中泡散,香气溢出。又持长柄茶杓,轻动手腕将点好的茶汤从茶瓯中盛入杯盏。
顾同归静望着泡茶时的谢临,缥缈升腾的雾气里,浮躁的少年在这时把深藏骨中的清俊雅致展露人前,如同第一茬的春茶遇水沸腾,能让人屏息良久。
皇帝呷了口茶,清香扑鼻,热流滚下喉咙,香气却回肠荡气,经久不息。在氤氲的水雾中,皇帝脸上浮出苍白的微笑:“阿临的茶已泡出火候了,朕每次得了好茶,你不来,朕……朕就不乐意喝,怕糟践了东西。”
谢临手持分茶的白瓷瓯,笑笑道:“舅舅,阿临可不信。伺弄茶水的太监哪个不是一手好功夫?”
“公子这话错了。”侍候在一旁的太监弯腰赔笑:“老奴可以作证,陛下每次得了新茶都等您来了才泡呢。这一人泡的茶一个味儿,他们泡的哪能和公子比呢。”
谢临凝望皇帝,亲昵道:“那阿临每回放课后都来侍候您,不让舅舅的好茶在架上蒙尘。”
皇帝笑着刚想说句什么,却倏然咳嗽起来,他忙用帕子掩住口鼻,许久才平息。
谢临和顾同归都围上去,情不自禁地握住皇帝的手,满目担忧。
皇帝倚在内侍身上,倒是很坦然地一笑:“人有命数,所定在天。何苦庸人自扰?”
顾同归觉得这话很不吉,又不能出言数落父亲,怔怔地落下泪来。
皇帝出神地盯着顾同归,不知心中在转什么念头。许久才叹口气,抚了下儿子的肩膀,眸中闪过隐忧:“朕从前只想着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如今一想,却有几分悔意。朕……朕没有给你铺出一条平坦的路,但转念一想,若真再来一次,也许,朕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朕太懒散,懒到那个结果不发生,朕就不愿去考虑,去筹谋……
已经快到盛夏,再喝君山银针,便要等到明年的谷雨时节。谷雨年年至,银针年年生,太ye池边的桃柳,也会花开尚好。赏景的人,却说不准他们的命运。
皇帝喘息着,额上的汗愈冒愈多,他朝谢临抬抬下巴:“还记得那幅范宽的画吗?”
去年圣寿节,谢铎花重金买了范宽一幅画,作为寿礼送上。
“假的!”皇帝朝那画觑一眼,便摇摇头连声叹息道:“用墨太轻,山和石头的质感都不对!这怎会是他的手迹?假的!你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搭进去了。”
他摆摆手让内侍收起那幅画,好像再看一眼就能脏了他的眼睛。
谢铎的贺礼被当场看出是赝品,他面露尴尬坐在那里,Yin沉地一言不发。
皇帝看一眼谢铎,语气是虽无恶意但毫不掩饰的嘲弄:“你呀,就是有再多能买到真迹的家底,也缺双识别真迹的眼睛啊。”
在座的诸位将领,脸色皆陡然变冷,齐齐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