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里熙熙攘攘,倒显得对面空楼冷清极了。
乔南嚼着牛rou面问:“乐子,昨天说的推拿,你去试了没有?”
“还没。”乐易抬头,刚好看见对面推开窗,又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一刻。
像是昨天夜里的画面倒放,程大夫搬起花一盆盆罗上窗台,从最左边的常春藤、到仙人掌、芦荟、吊兰、绿萝。他弯下腰时,白大褂蜷成白色的小土包,只看得到一丁点儿,站直了又像是绿丛中跳出一只兔子。
摆好花,程大夫又不动了,化身监控探头。
翠柳街是林城老街,斑马线褪色得道路融成一体,消防栓分不出是橙色还是褐色,乐易在这条街上生活了快三十年,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他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Cao!忘记穿红色T恤了。
今天没跟大马路一个色,跟墙融一体了!
乔南扒着面,继续怂恿:“老盯着有啥用,去呗,包你爽。”
姚珊也跟着凑热闹,捏了跟葱朝他脸上撩:“快去,省得你大半夜坐在客厅里扮鬼。”
“别跟着起哄。”乐易抽走姚珊手上的葱,唰唰几刀切成末。失眠要是容易治,他就不用被噩梦缠十几年了,想起梦里发青的手臂,和砧板上的葱苗近乎一个色,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正放下刀,就听呲呀——尖锐的摩擦声在耳边炸开。
“啊啊啊啊啊!我的孩子!”
刺耳的刹车声和女人的尖叫同时响起。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卷在车下,女人吓瘫在地,浑身发抖,司机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也被吓傻了。
乔南冲过去,大吼:“把车抬起来!”
车轮刚好轧在小腿上,稍微一动就会碾过去。乐易贴着门,抵住门把往上推,听到动静的路人全涌过来,喊着‘一二三!’把车硬生生抬了半米。女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抓着孩子往外拉。
“疼疼疼疼疼!”
孩子又哭又喊,撕心裂肺。
这一喊,女人慌了,抱着孩子直哭。相比之下,路人们镇定得多,还有种旁观者清的优越感,爱说教的本能蹭蹭往外冒。齐心合力的场面瞬间变成学识上的争斗,都仗着自己才高八斗,这个让要母亲把孩子抱到Yin凉处,那个又说不能动,吵得面红耳赤。
“这么热的天,孩子躺地上不行啊,地面多烫啊!”
“多半骨折了,不能乱动,万一接不回去……”
“是是,伤患不能随便移动。”
“搁在路中间哪受得住,孩子中暑怎么办?”
“怎么没个医生啊……”有人嚷。
医生?
有啊!
对面就有!
乐易抬起头,猛地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珠子。他站在路中间,比在面馆时看得更清楚,程大夫垂着头,视线至上而下。
他在看!
他看到这一切!
视线角度变了。程大夫看他的时候,下颌微缩;看天看树看电线杆,是仰头或者平视。这次,头垂成近乎九十度,下巴快要缩进脖子里,是在看这起车祸。
翠柳街就巴掌大点地方,吼一嗓子几栋楼里都能听见,程大夫只要不聋,刹车声和尖叫声肯定被听了去,何况诊所就在二楼,众人的七嘴八舌也听得见,眼睛再差也该知道车轮下卷了个孩子。
他不是医生吗?
在阳台上干站着是几个意思?
乐易直直盯着,对方像是也看到了他,稍稍歪着脑袋。烈日在视线交汇处点火,引燃空气。
第4章
“都让让,让一让。”
救护车的鸣笛把乐易的思绪拽回。护士们熟练地把孩子抬上担架,转眼消失在路口。
众人唏嘘着散去,翠柳街恢复往日的平静。乔南的面坨了,姚珊为他重新煮了碗。
乐易一屁股坐在乔南对面,憋着满肚子的烦躁:“对面真是大夫?该不就会推拿吧?”
“真是大夫啊,有那什么执照,医……医师资格证的,不然怎么开诊所。”乔南说。
“那干嘛叫他大夫,叫程医生不就不得了。”这年头还有几个人管医生叫‘大夫’。
“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叫的呗,就你们楼里的那赵婆婆,程大夫的铁杆粉丝,逢人就夸程大夫多好,闹得她家老头天天到居委会说程大夫勾`引他婆娘……”
乐易:“……”
赵婆婆都快八十了。
乐易摸出根烟,叼在嘴里,一脸不快。乔南端起碗,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汤:“怎么,怀疑人家是黑大夫?”
说到点子上了!乐易心里咯噔一下,凑到乔南耳边小声说:“刚刚小孩都卷车里了,你说他就在楼上,怎么不下来看一眼?”
乔南一愣,刚才又是抬车又是报警,倒忘了翠柳街上多了个医生,听乐易一说,也忍不住琢磨:“大概他也没法做什么吧?这种事还是交给120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