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耷拉着眉眼说:
“咱们的皇帝陛下,驾崩了!是刚从京城传来的噩耗,陛下身染急病药石无医,已经归于极乐,太子殿下继位,从今日起举国服丧……”
赵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营地的,他颓然地来到湖边坐下。虽然早就知道宫里已经被蒋效羽控制,可当亲耳听见自己的死讯时他还是犹如被一记惊雷击中,直劈得他心神俱裂。亡国的事实从来没有这么鲜活地摆在他面前,周遭那些触目可及的白纱仿佛都化作了道道白绫飞过来缠上他的脖颈,让他呼吸不得,几近窒息。&&&&
他恍惚着逃到水边,望着平静的湖面,内心却一片波澜。震惊,愤怒,郁猝,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无力感。
蒋效羽逼宫他侥幸逃出了京城,这些时日对方估计已经查清了他的去向。自己身在西北大营,蒋氏追杀不得,干脆直接发布国丧更换年号。让世上再无赵筠,再无景帝,堵上他所有后路。
今日赵筠才清醒地认识到什么君权神授,真龙天子都是过眼浮云,他是君王只因为他在那个位置上,一旦他不在御座不在皇宫他就什么身份也不是。让他呐喊着告诉举国民众他就是天子,他没有死!谁能听得到又有谁会相信呢?
赵筠呼出口气,眼下还没有时间留给他为自己伤心难过。蒋氏这么一动作,让他原本夺回京城的计划变得更加寸步难行。名义上他这个皇帝已驾鹤归西,太子赵昱继位,名正言顺合乎天命。西北军师出无名,这么举兵南下就是不义之师,等同乱党叛军!
如果他执意要攻进京城殊死一战,一路上城镇关卡都会屯兵抵抗,京城更是易守难攻,浮尸遍野血流成河将是无可避免。
刚来西北的时候他听到魏广川说五万大军尽听他调遣,当时挥斥方遒感到夺回京城指日可待。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军中将士皆当他是好兄弟,与他把酒言欢,还尊称他为先生公子。而如今自己却要送他们去做炮灰,挡箭矢,用他们的血rou铺成重返王座的道路。
赵筠尤记得前几日一个小兵发了饷钱去城里买了个玉簪,说要等回家的时候送给村头的秋儿。还有一个小兵把自己的银钱都寄回了家里,得意地说他姐姐刚生了娃娃,自己已经当了舅舅。
那一双双年轻的眼里都是对归家的期望,他们才从和蚩那的战场中拼杀存活等到了太平的日子,自己转眼又要将他们推向残酷的战场。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里人。
赵筠痛苦地以手扶额,如今他又怯步起来,形势如此不利,他不忍心让他们为了自己去送死。可若是按兵不动安于一隅,西北营也不会是他长期的庇护所,蒋氏绝不会放过他,定然要斩草除根!这偌大的军队靠的是朝廷的军饷粮草支持,既然蒋氏已经知道他在这里,马上就会断了供应。
丢了江山他似乎唯有亡命天涯又亦或是,以死谢罪。
赵筠闭了闭眼,仰天叹了一声,可昱儿要怎么办呢,他才六岁,被蒋效羽架着做傀儡皇帝是何等的屈辱!
他们刚逃出宫时赵筠就从隋毅那里得知他哥哥淮南王也参与了叛变,他当时震惊又不解。他大哥是先皇当太子时和侍女所生,自小不受宠爱,根本和皇位无缘,也从来不敢觊觎。
自己登基后给了他最富饶的封地,可为何他仍不满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现在淮南王膝下虽然只有两个郡主,但难保今后不会有世子出生,他们也是皇室血脉。倘若今后昱儿不甘于摆布,蒋氏随时都能再换个傀儡。
想到这里,赵筠心痛得纠紧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话,他还怎么配做一个父亲。而他身为帝王对于人性对于权术的掌控实在可谓是一塌糊涂,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制衡权力,他好像天生就不擅长。
如今被蒋氏夺了权逃到西北,陷入这左右为难的境地,攻也不是守也不能,赵筠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优柔寡断,庸碌无能。他将头埋在膝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里。
隋毅一大早去了严城Cao办商队的事情,蒋氏意图谋反时曾来拉拢他,他将计就计佯装参与,终于是证实了他重返冀州调查到的事。蒋氏勾结冀州府贪污朝廷水利银,而截留的银子并没有运回京城而是秘密送往了冀州一座山寨里。那大山后面藏着多达两万人的军队,是蒋氏偷偷豢养的私军。
蒋效羽狼子野心却也给了隋毅一些启发,朝廷冬季军饷粮草早已送达,过冬足矣。但蒋氏一旦查明他和赵筠回了西北大营定会马上断了供应。蒋氏偷养私军他们也可以想办法自给自足。
于是这些日子他除了忙着军营里的事还在严城组织商队,将以前一些散乱的游商整合到一起,他出资金和卫队,让他们带着中原的瓷器、茶叶、丝绸去往西域,再带回那边的香料、毛皮。刚开始可能来钱慢一些,但形成规模之后总能为他们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忙完已接近午后,在街上听到天子驾崩的消息,立刻策马回营。卫兵说赵公子不见了,他们午饭时没见着人已经找了一圈,四处都没有。隋毅焦急地又跨上马,往赵筠可能去的地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