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给我讲的故事,再看到他这样,心里越发难过。上次是拼了死也见不到,这次是见到了也不能怎的。也是,象他这样的,一个连身份证和户口簿都没有的黑人,比困死在土地上的农民都不如,当盲流都不配,除了隐身空门,的确再无其他的容身之地了。又怎么能奢望着去和别人在一起呢?更何况人家已有自己的生活。
我黯然叹息,想不出安慰他的话,只觉得他也不需要安慰。此时此刻,换成是我,大约也只能象他说的,向酒倾樽且拼一醉了。
这酒喝到最后,胸口发闷,气血膨胀,变成了喝闷酒。闷喝酒。
我甚至忘了高力强今手术成功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炖猪更旁若无人。他酒量颇豪,吞鲸倾雨,好象根本就没我这么一号,只管自斟自饮。也不让了也不碰了,喝得眼睛都红了。
一夜无话。
快到天亮,我终于挺不住了,一半是喝的,一半是困的。
等再睁开眼,竟是中午。四下一寻摸,炖猪已然不在。
出来一问,老板说炖猪早走了,怕是现在和活佛他们已经在启程去下一站的路上了。
我这懊恼啊,顿足不已。
老板说:敦珠师兄说不想吵醒你,让我把这个给你,让你贴身带着。他掏出一个小小的银筒,上面嵌着几块细碎的孔雀蓝小石,正面刻了一个图符,用一根牛皮绳子穿着。那标志我认得,知道是时轮金刚的象征,威力无穷。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卷纸,拉开来一看,是经文。
敦珠师兄说,这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是他亲手抄的,放在这筒里历经几位大法王的加持,有神光智火,无量信力。他说他历难不死,想是这个的功效,现在留给你傍身,随时护佑。
那……那他自己呢?
他跟着活佛,还要这个干嘛呀。老板笑:赶紧挂起来,好好收着吧,别人想还想不着呢,宝贝啊。
我依言挂在脖子上,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胸口。
等出得门来,走了几步,也就暖了。
冬天来了。风吹在脸上,皴得疼。
我想到此后跟炖猪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心里说不出来的惆怅。
去医院,高力强依然没醒。问了大夫,说一切正常,术后24小时之内,让我再等。又绕到观察室扒望了一下,然后出来跟陈向阳电话汇报。他很忙,知道了情况就匆忙挂断了。
我上公司跟张头磨了快半个下午,到最后都快被这辆超级无敌全自动洒水车给浇透了,才算把出长途的差事给辞掉。大家换车还真有剩下来没人要的,按张头的话说,我算拣了现的了,不过车得送去大修,言下之意,修理费自理。我满口答应,上次跑长途回来赚了不少,足够应付的。
从修车场回来,因为陈向阳让我把手机重新开通起来,方便联系,所以又上电信局跑了一趟。就这,还是有大把的时间,中间又窜到医院去两回,还没醒。护士嫌我烦了,瞪着眼刺我:有你这样的吗?一天三趟的跑。不是给我们医护人员施加压力嘛。我讪讪地解释,然后留了手机号码,再悻悻然地出来。
因为无所事事,不想让自己有一秒钟闲下来,就到三子的店里去帮忙粉墙,刷门,手里忙活着,好象就不那么焦虑了。只是太过聚Jing会神,看见白墙就想到病房,调着清漆就想到福尔马林药水。
就这样,在跑医院和其他事之件穿梭着。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还没醒。
还没醒。
还没醒……我快疯了。
陈向阳跟大夫讨论情况的当,我已经不耐烦了,抢了进去。
高力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看着我。
因为是一接到特护打来的手机只听到他醒了三个字,就掐了赶紧打车到鸿运大厦。路上通知的陈向阳,接了他,一起直奔医院。气还没喘定呢,这会子握着床脚边的铁架,胸口起伏。
终于又看到他了。
我盯着他的脸,陷在他的眼睛里。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脸上的肌rou向上抽起,龇出了牙,绽出了笑。心跳打起了快乐的节奏,扑通扑通的,耳朵边甚至还有小笛子吹起来,嘻留嘻留的。
象是条件反射是的,他竟然也笑了。
我愣了愣,真是难得啊,这小子居然会对我笑。刚才他保持平静的时候,脸看上去已经没以前那么歪了,所以应该是真正地笑了吧。
我心里琢磨着,但压抑不住地激动,忍不住冲口而出:嘿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磨济啊。做完手术就完了吧?还生拖了这么长时间赖着不肯醒。你丫是不是属大公鸡牌拖拉机的?
他看了我一会,才咧起嘴哈哈轻笑了几下,牵到后脑,又抽了冷气,皱了皱眉。然后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天才发出音,声音又低又哑,而且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象个结巴:……你……这……大……。夫……有……意。。。。。思……